没等我开口,程旭东说:“老大,你先喝着,我去那边要几个烤生蚝。”
我说:“别要了,吃不完浪费。”
程旭东还是去了。这个不听劝的货。
我有几分感动,兄弟就是兄弟,他知道我爱吃这个。刚才的满月宴上也有蚝,但每人才合两个,我一个没吃,让给龙龙了。
在盱眙小龙虾那边,有一台流动烧烤车,专门烤生蚝,生意好到爆。程旭东老实排队,很快轮到了。
“来12个。”程旭东递上钱,对老板说。
老板还没接,一只手把程旭东的手胳膊推开了,一个人插到他前面:“老板,来20个。”
插队肯定不对,但看这人样子,又得罪不起。烧烤老板把皮球踢给程旭东:“大哥,不好意思,你和先商量商量。”
插队的是个光头,膀大腰圆。他回头看看程旭东,轻佻地说:“喂,有意见吗?”
程旭东说:“有意见。”
光头愣住了,没想到眼镜男文弱书生状,竟敢还嘴。他憋了半天,轻蔑地说:“有意见,保留!”
程旭东又来一句:“我抗议。”论嘴皮子,他一个抵光头三个。
烧烤老板笑了。后面排队的也笑了。
光头面子挂不住了,抬手就是一巴掌。论拳脚,他一个抵程旭东三个。
程旭东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不光脸火辣辣地疼,眼睛也看不见了。程旭东吓了一跳,以为眼珠子被打出来了,他使劲眨眨眼睛,又往脸上摸摸,才明白,是眼镜被打飞了。对这个高度近视者来说,没有眼镜,视力比盲人好不了多少。
程旭东朝我的方向大喊:“老大,老大!”
我闻声赶过去,把眼镜捡起来,帮他戴上。镜片碎了一个,但戴上比不戴强。我说:“老二,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程旭东踅摸半天,才发现肇事元凶。他指着光头,气愤地说:“他,插队,还打人!”
家乡有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个光头,目测最起码是个“横的”。而我,是个有理智的,不是“愣的”,更非“不要命的”。两下一对比,先自软了三分。
我硬着头皮说:“你,你凭什么打人?”
光头上下打量我:“我就打了,怎么着?”端着一盘烤生蚝就要走。
众目睽睽之下,料光头不敢怎么着。我上前揪住他:“不能走,你要赔他眼镜。”程旭东眼镜不便宜,得1千多块。
光头说:“放手!”
我不放。
光头说:“你放不放?”
我还是不放。
光头转过身,把一盘子热乎乎的烤生蚝兜头泼过来,我躲闪不及,被泼个正着。
眼眶生疼,应该是被蚝壳砸破了;血流到嘴角,血腥味和着蒜泥味,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我顾不上理论,赶紧收拾脸。光头飞起一脚,直接踹在我的肚子上。我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旭东见我吃了亏,一边“啊啊”叫着一边冲了上去。光头不躲不闪,一拳打在他面门上。登时,程旭东脸上血如泉涌。
整个夜市有好几百人,其中有一半涌到这边看热闹了,剩下的一半也都朝这边张望。
光头的朋友也过来了,总共三个,他们看光头没吃亏,骂了几句,拥着光头走了。他们并没有走开,而是回到了座位上。他们是胜利者,用不着走,该走的是我们。
我挣扎着爬起来,上前掺住程旭东,轻轻地说:“兄弟,咱们走吧。”
程旭东带着哭腔,说:“走吧。”
我脱下上衣,让他捂住流血的鼻子。
我们蹒跚着往人群外面走。像一对打了败仗的伤兵。
电白鸭粥的伙计追上来,说:“你们还没有埋单。”
我说:“多少钱?”
伙计说:“156。”
程旭东说:“啤酒不能算钱。”
伙计说:“啤酒没有算钱。”
我说:“150行吗?”
伙计大概同情我们的遭遇,说:“行,150就150。”
伙计走后,程旭东说:“老大,你说,他会不会把我们的菜重新卖给别人?”
我说:“有这可能,那些菜还没动过筷子呢。”
我说:“老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走吗?”
程旭东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嘛。”
我说:“我们是玉,他们是石头,玉不能跟石头碰。”
程旭东说:“唉,真想和他们来个玉石俱焚。”
我们互相掺着,说着话,很快走出了几十米。回头望去,夜市已然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光头一伙在那吃着喝着,似乎还高声大嗓地讲着,俨然打了胜仗的将军。
这时,蒯新民电话来了:“哥,我在的士上,马上到了。”
我说:“我们在路边的树下面站着,离夜市有几十米,你到夜市后,掉头过来找我们。”收线后,对程旭东说,“好了,老蒯来了,不用我们拦的士了。”我光着膀子,程旭东满脸是血,我俩这模样,站一晚上都未必能拦到的士。
几分钟后,一辆的士停在面前,蒯新民从车上下来,看见我和程旭东的惨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谁干的,快告诉我谁干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指着夜市,说:“那边有个盱眙小龙虾,盱眙小龙虾总共有三溜桌子,第三溜靠马路的那张桌上有四个男的,动手的是他们中间的那个光头。程旭东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