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般说,桑蕖心中也算松了一口气,笑道:“好了,我带你去见夫人吧,夫人早知你今日会去前院拜见她,早早就等在厅中了。”
铜镜中那枚女子莞而一笑,起身道:“好。[800 ]”
出了东厢房的院门,纪琬凝看着满院的萧条,不禁神伤,曾经那些不遗余力与天抗争的残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唯剩满树光秃秃乌紫的枝桠,仿佛一夜之间叶落归根,万物凋零。
今日的天空似乎有些灰暗,太阳躲在云层里偷偷观望着地上的一切,早已落干叶子的枝杈,在阴天的白幕下,直愣愣地伸展,光秃秃的,呆呆的,单调,却很有味道。象一幅简洁的油画,时间久了,竟让人产生瞬间的错觉——仿佛看到,伸展在空中的枝桠,像一把锋利的刀剑,把世界切成碎片,稀稀落落打在地面上,踩上去似有声响。回过神,世界依旧,拼合的天衣无缝。
远处,似有山的轮廓。
这里的一切,在渐行渐远中,慢慢扩展,最后汇聚——风化——逐渐消失,以浮尘的形式停在这灰白间,之后,一点点沉淀——尘埃落定,发现,沉淀出的,是那同样灰白的,属于历史的过去,属于她沉痛的过往。
她抬眸望着天际,天空覆盖着朵朵乌云,本是那样昏暗,是要下雨了吗?雨天又何尝惹人厌呢?当阴雨天,雨滴从天空坠下,冲洗着这个世界。在雨滴的洗浊后,天空剥开云层,有没有发现,它变得清澈了?而那些雨滴呢?它们饱含着热泪又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的溜回去。雨又何尝不是一种有生命的物体呢?
正在思绪之时,刹时间朵朵铅云压境,灰蒙蒙的云雾遮挡了天空,光线一下子变的暗淡了,滚滚乌云犹如奔腾的野马,浩浩荡荡,又似邪魔用已吞唆人类的大网,凶神恶煞,大地被黑暗笼罩了起来。
远处,滚动着沉闷的雷声,犹如从遥远的战场传来的炮声,而闪电一次接着一次像条条浑身带火的赤练蛇,飞过天空,照亮了乌黑的天空。
不一会儿,风呼啸着迎面而来,大风摇撼着大树的枝叶,一会儿像在擂台上击鸣的鼓声,又一会儿像大海的狂涛怒浪在翻腾。
一时的变天令桑蕖与经琬凝二人措手不及,乍起的狂风吹的人睁不开眼,呼啸声中纪琬凝那单薄的躯好似大海中一片飘零的落叶,衣衫被高高扬起,珍珑窈窕的曲线若隐若现,三千墨发在身后狂乱飞舞,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她紧紧抱着自己蹲下身来,仿佛童年的噩梦再一次来袭,流亡之时,每每到了如这般天气,娘亲都会将她紧紧环绕在臂弯里,身旁有树时,母女二人便躲在树下避雨,无树时,便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待雷雨天过去,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流亡呢?风餐露宿,敝衣粝食,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眸中夺眶而出,吹散在风中,不知飘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