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芝娘向来都是沉稳的性子,桑落也有耐心的很。两人坐在暖阁中,抱着手炉,垂眉敛目,就好似这手炉罩子上的刺绣有多精致,多吸引人目光似的。
沉默了足有半刻钟,到底是时间有限的孟芝娘先打破了这静谧。
“好些时日没在宫里见到亲王妃了。”孟芝娘轻声开口。
桑落浅浅一笑:“贤妃身子重,太后心慈,免了贤妃晨昏定省,碰面的机会自然是少了一些。”事实上太后很少会让她入宫,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有意避免她跟贤妃和良妃碰面。桑落冷笑,这大概是担心她会克了龙嗣?
孟芝娘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桑落,眼底有一丝淡淡的苦涩:“说句托大的话,本宫和亲王妃好歹也认识多年,今日本宫来见亲王妃,也是想要跟亲王妃说说体己话。”
桑落半真半假的笑着推脱:“贤妃娘娘这话严重了!哪个不知咱们亲王府不能随意结交朝中大臣,这后宫贵人更是不能轻易走动了。这知道的,明白这只是因为贤妃娘娘顾念跟本王妃的旧情。这不知道的,怕不是该怀疑这是亲王府暗中在筹谋什么。现在王爷远在边关,本王妃自该体谅王爷,万不能让王爷有后顾之忧。贤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想要用交情说话的前提是她们之间有交情,没交情来跟她讨要什么人情?既然是来找她帮忙的,那就实实在在的说出来。这藏着掖着的,还想着当个那什么还得立个牌坊?当她是圣母呢?
孟芝娘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最后长吐一口气,原本绷的紧紧的身姿,好似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她脸上绽开一抹轻浅的,却显得轻松的笑容:“桑落说的是,是我着相了!今日在太后跟前求了恩典,一来是为家中祖母贺寿,二来却是为了借着这个时机与你一见。”
桑落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片刻,到底没驳了她的面子:“都是一起长大的,两家又是世交,当初我受伤的时候芝娘还来殷家探望过我。这件件桩桩我都记得。我这人脾气差,可是没几个朋友,芝娘这么忽然过来了,倒是让我好生不安,只能暗中胡乱琢磨了。”客套话少说为妙,不如把实在话都说了。
孟芝娘骨子里也有几分利落劲儿,闻言也干干脆脆的笑道:“是我不是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说个正题。其实来这儿,我是想要跟桑落做一笔交易。”
大概是见桑落也没一口拒绝,她也就微微一笑,很自觉的往下说去。
“当初太后询问立后一事,陛下……”孟芝娘先将立后这件事的由来先跟桑落解释了一通,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都有数。
桑落安安静静的听完,然后嘴角一扬,毫不客气的道:“这跟我没半点关系!不管是哪个成了皇后,跟亲王府没有半点干系。”
“那跟殷家呢?”孟芝娘定定的看着她,直戳红心,“诚然,无论是谁成了皇后,这对亲王府来说差别不大。因为亲王是个没野心的,对那位子毫无兴致。可是殷家不同,旁人不说,若是良妃和淑妃成了皇后,她们会轻易放过殷家吗?的确,殷家也不是可随便拿捏的。可是,君臣终究有别。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陛下对殷家……可是一直都不友善呢!”
桑落的笑容微微敛去两分,小皇帝对殷家有什么态度,她门儿清的很!不过孟芝娘也算是抓住重点了,的确,有穆战北在,她安全无虞。可是也正是因为穆战北的身份地位,所以也让殷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面,变的更加的危险。
“说下去!”桑落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见她终于肯给几分反应了,孟芝娘也是暗松一口气,其实她也是没多少把握。主要是现在的殷桑落做事太随心所欲,就算是她也摸不准后者的心思。
当下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说道:“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我原本并没有想要争夺中宫之位的心思……我知道你不信,我找到你,不过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说着,将一个精致的荷包放在了桌上,推向桑落。
桑落没拿起来看的意思,只是狐疑的看了那荷包一眼。
孟芝娘主动解释道:“这些时日我有些心神不宁,睡不安稳。我带着入宫的,用惯了的丫鬟便缝制了一个香囊,装的是从太医那儿拿来的宁神之物。只挂了一天,肚子就隐隐作痛。毕竟是在深宫之中,免不得多心一些。又事关龙嗣,便宣了太医。太医说……有滑胎之象!而缘由,便是这香囊。”
她长叹一口气,神情复杂,不自觉的伸手轻抚平坦的小腹,笑容愈发的苦涩:“入了宫,我本只想安分守己的过我的小日子。四妃之首又如何?我并不想要的!可是,又怎会想到运气竟是这般好,淑妃一心想要龙嗣却求而不得,我一心想凭借自己的聪明游离在权力争夺却偏偏有了龙嗣,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不能有那份清净,所以干脆搏一把?”桑落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讽刺。
实际上,她并不认为孟芝娘的想法是错的!的确,孟芝娘要论城府心机都不错,可是想要在宫中明哲保身的生存下去,只抱着安分守己的想法却是要不得的。哪怕是寻常女子嫁人之后,也是需要有子嗣傍身的,何况是深宫之中?既然想要有子嗣傍身,必然会身不由己的开始尔虞我诈。不成功,便成仁!要么没本手没靠山就早早的选定支持的对象,而后祈祷自己支持的那一个真的可以入主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