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好多阿猫阿狗的陌生人,院里院外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破烂儿,呜哩哇啦乒里乓啷的烦死了,叫本狗怎么睡觉哇!
小枣满心郁闷地盯盯往来忙碌的泥瓦匠们,又盯盯在院门外摆弄化石的安宁、扎武和犸螣,更加郁闷地两眼一阖—— 唉,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算了。试试数骨头催眠:一根骨头,两根骨头,三根骨头,四根骨头,五根骨头,六根骨头,七根骨头,八根骨头,九根骨头,十根骨头,十一根骨头,十二根骨头,十三根骨头,十四根骨头……
……一百根骨头……
……两百根骨头……
……
……呼噜~~~
呼噜~~~
呼噜~~~ ……
惊天动地的鼾声吓了犸螣一跳。他循声寻找半天,一只前爪揉揉眼睛,好容易才相信了这般鼾声竟是一只狗打出来的。寞琅啊箐女啊,这动静儿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个人哩!他回头看向安宁,用炽霰语对她说道:“我看李姑娘这狗骨骼惊奇,必是万里无一的狗中奇才,不知道……”
晕,当我不存在啊!
眼见安宁全神贯注与扎武说话、根本不睬自己,犸螣顿觉无趣,便又用河洛语对扎武说:“大哥,近日我军一只九尾鸟在鸣鸾关被炽霰人用电浆离火之术射伤,毒焰魔君认为是有寞琅道众打破默契、暗中协助凡人,正请示吾皇,欲以敌神之力报复炽霰。大哥以为何如呢?”
晕!大哥也当我不存在!
扎武正全神贯注听安宁说话、根本不睬犸螣。寞琅啊箐女啊,早知如此我今天大老远跑来干嘛呀!大哥你知不知道上古有个词叫“电灯泡”?……
“……这个,是不是叫‘恐龙’?”安宁身穿淘宝装,左手掀着一本几乎翻烂的破旧纸书,右手指向脚边一块变成了化石的古代玩具。那本黄纸,初看仿佛蟹族世纪的遗存,破旧归破旧,居然尚可观阅,简直奇迹;仔细再看,却是石墨硬笔徒手绘成的,图画配标注,所描多是状物,好似小孩子看图识字所用画册。至于那块玩具化石,形状略似个如人直立的兽脚种龙兵,口喷笔直火束,背生三列珊瑚形棘板——
“这可不是‘恐龙’,”犸螣插嘴道,“这叫‘吴尔罗’,是个怪物,足足一百多米高,比恐龙大太多了。恐龙应该长这样—— ”他说着指指扎武:“—— 这才像‘恐龙’。”
安宁不服气地撇撇嘴:“我看差不多嘛。”
“还是不一样的。”扎武回答。
“大哥啊,你说的是河洛语,她能听得懂么?”犸螣问。
“心有灵犀一点通。”扎武一本正经。
犸螣狂笑:“大哥疯了!记得‘心有灵犀一点通’什么意思吗?还有上一句是啥?”
扎武不答话,继续倾听安宁把本上、化石上互不相干的图画、文字张冠李戴对号入座。唔,确切说来,图画与化石倒是一一对应了……诶呀?敢情这厚厚一本“化石图鉴”,全是安宁自己徒手画的?……
还真是!只见安宁捧着那个吴尔罗玩具端详再三,小心搁置,掏出硬笔将纸本上的“恐龙”二字划成墨疙瘩,然后想了想,工工整整地注上“吴尔罗”—— “吴尔罗”一词写错了,不过发音一样—— 并且小字注明:怪物,一百米高,比恐龙大;同时在旁边简单素描了扎武的形象,小字“恐龙”。犸螣细瞧瞧她手绘的扎武,真神似也!
没想到这个炽霰村姑如此有心,不但收集了这么多化石,竟然还凭一己之力手绘了一本《蟹族世纪化石图鉴》出来!虽说这“图鉴”里谬误不少……化石都没问题,错的是标注:随处可见错别字,更兼张冠李戴—— 譬如吴尔罗标成恐龙、数据光盘标成镜子、无线耳机标成勾玉……但瑕不掩瑜啊!
较之绝大多数炽霰人的无知,安宁强出太多了—— 这个“无知”并非贬义,因为他们的无知是被动的:社会状况、经济条件摆在那儿,炽霰哪有全民系统教育的物质和文化基础?平民百姓生活艰辛太甚,孩童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没几年就会消磨殆尽。管子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肚子尚且填不饱,逞论其他?即便是具备条件的人家,能读书上学的惯常也是儿子,一般哪儿轮得到闺女?
假以时日,安宁注定泯然众人。世道如此,一个普通女孩怎可能坚守住自己这份好奇?
“三弟。”扎武终于主动找犸螣说话了!终于!终于诶!“你游历广泛,南海有无适合小住的去处?”
犸螣斜眼看看他:“可以有。怎么?”
扎武拿尾巴尖指指安宁家坍塌过半的房屋、还有忙于修缮房屋的泥瓦匠们:“看这样子,一天两天估计修葺不好。冬夜苦寒,我想带她去南方暂住几日。”
“嘎嘎!懂了懂了!”犸螣彻悟,怪相坏笑道:“交给臣弟啦!我知道个不错的地方……”
“你来带路。”扎武说。
“我也去?!”
“当然。”扎武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我又不常出门,需要个向导,以及翻译。”
“……呃……大哥,你知不知道上古有个词儿叫‘电灯泡’?”犸螣这句话憋了许久,总算问出口来。
扎武一脸严肃:“不知道。”
“……”
“其实知道。逗你玩的。”扎武面不改色:“帮我给李家人说明下情况,至多三天,房子修好就回来,请他们放心。”
“要传唤雪血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