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不亮,继鸾出了楚府大门,一路不停地往柳家去。
天色还是暗蓝色,路上没几个行人,显得有几分荒凉,越过中山路的时候,还能看到地上没填的坑洞。
继鸾想到昨日那一场轰炸的情形,心中便想:这锦城以后还不知是何模样,只盼不会是想象中那么坏。
不出所料柳家的人也都没醒,大门紧闭,继鸾上前一步本想敲门,手一探又缩回来。
继鸾退后数步,在墙边转了几转,终于一抬手在墙上一拍,整个人便纵身而起,那身影如一片白云,轻飘飘地消失在墙头上。
继鸾跃进了墙内,果真并没惊动什么人。她轻而易举地寻到柳照眉卧房处,稍微犹豫,便轻轻一拍门扇:“柳老板?”
里头悄无声息,继鸾复换了两声,心中焦急,试着推了推门,那门却没关,继鸾推开门,迈步入内。
时间紧迫,也顾不上柳照眉醒没醒,继鸾往内而行,拐进旁边屋门,才瞧见里头一张床,里头光线越发暗淡,依稀可见床上有人半起身子。
继鸾唤道:“柳老板,是我。”
柳照眉懵懂地看了会儿,便翻身要下床,语气里带一抹初醒的欢喜:“继鸾!真是你,你怎么来了?先前我还以为是做梦……”
继鸾已经到了床边上,顾不上寒暄:“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柳照眉双脚踩了鞋子:“什么要紧事?”两人靠的近,便看清他惺忪的眉眼,仍是温和如昔。
继鸾看着柳照眉的脸,便想到方才起床的时候自己身旁那人……心头一荡,急忙又镇定下来,把事情简单地跟柳照眉说了一遍。
柳照眉的脸色有点发白:“送祁凤……跟我走?那你呢?”
继鸾说道:“船票是三爷给的,我欠他这个情不说,先前也答应了,除非他不用我,不然我还是要留下来保护着他的,柳老板,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一来你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二来跟祁凤一块儿,也可以照料着他,毕竟他还听你的话……你要是答应,估摸着今明就要走了,我听三爷的意思,若是局势逼得紧还会提前。”
柳照眉心潮起伏不定,此刻便一眼不眨地看着继鸾:“继鸾,你为什么想到要让我走?”
继鸾含糊说道:“我在锦城也没几个相识的人……”
本想说点儿虚与委蛇的话,然而看着柳照眉认真的表情,继鸾便顿了顿,重又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三爷提议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柳老板……大概昨儿受了点惊吓,瞧着被炸弹轰炸过后的那场景,心里就很不稳当,总觉得不能让祁凤也摊上这个……也不能让柳老板出事儿……”
继鸾说的零碎,但柳照眉看着她,眼中却透出几分欢喜跟悲酸的光。
他该高兴的,在这样危急关头,继鸾没忘了他而想要保全他,可是他又该心酸的,她虽然想保全他,对他这样儿体贴的好,到如今却不是为了“爱”。
别人可以不清楚,柳照眉心知肚明。
柳照眉垂眸:“继鸾……”
继鸾“啊”了声,看向周围,一边说道:“柳老板,事不宜迟,你有些紧要的东西,略微拾掇一下吧……”
柳照眉说道:“继鸾,我不想走。”
“啊?”继鸾意外,转头看向他,“什么?”
柳照眉眼前是晨曦的暗蓝色,就好像梦还没醒似的颜色,柳照眉定了定神,摇头轻声又说:“我不想走。”
继鸾回来的路上,脑中一阵一阵的恍惚。
她隐约也想过假如柳照眉的回答是“不”的情形,但是却并没有当真。这会儿船票算是千金难求,锦城的百姓都开始纷纷地逃难,离开锦城的火车上都是人满为患,大家像是嗅到不祥的味道,拼命地要逃离,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覆巢之下无完卵,身后偌大的平原,就算有没被侵占的地方,却也不过是片刻安宁,如果锦城顶不住,就好像一道堤坝溃决,长河万里,谁也逃不脱。
但如今有个千金难得的机会在面前,他居然不要。
继鸾问他为什么,柳照眉起初沉默,后来便说:“你就当我犯了傻吧。”
继鸾真觉得他犯了傻,可是论嘴头她是说不过柳照眉的,他看似是个温柔如水的人,但却又固执无比,打定了的主意几乎无人能改,继鸾在路上便想: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他打晕了让祁凤一块儿带上船倒好。
继鸾心怀忐忑回了楚府,还没进门就隐隐瞧见大厅里灯火通明。
继鸾一惊就知有事,果真,刚进门便差点儿撞上一个仁帮的帮众,见了继鸾就仿佛天上掉下元宝来:“鸾姐!您可回来了,三爷急坏了,让我去找您呢!”
继鸾顾不上问什么事儿,赶紧入内,却瞧见厅内楚归身着浅灰色的长衫,正坐在太师椅里,脸色有些微红,他身旁站着一个西装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一顶礼帽,面上架着一副眼镜看来很是斯文,继鸾从未见过此人。
而在楚归旁边坐着的居然是祁凤,怀中还抱着那只小黑狗,少年难得地一脸肃然,小黑像是受了惊,趴在祁凤怀中,只瞪着乌溜溜地眼却不做声。
见继鸾进内,祁凤便跃起来:“姐!”便过去拉住继鸾手臂。
继鸾道:“怎么了?都起来了?”本来她趁着楚归睡着的当儿去见柳照眉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赶时间,没想到正赶到点子上。
楚归见她看过来,便道:“跟他说了?”
继鸾知道他都猜着了,便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