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堂屋里头传来吵闹之声,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都没敢动。就连平日里最是跳脱的二郎也没起身,与大郎交换了一下眼色,终是大郎起身出去了。
吵闹之后刘管家送了大夫出去,不过肯定没送多远,顶多只到村口便回转过来。没一会儿就听见堂屋里头响起了陈氏的声音,隔着远,听得不太清楚,接着刘妈妈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哭声。
小小第一次恨自己转生为这么个小孩儿,什么事也帮不了,还不好往前头凑。那些声音听得她心头痒痒,却怎么也不敢出去瞧上一眼。若只是个孩儿也就罢了,偏还是个奴下。别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就连后路在何处都不晓得。
所幸她没好奇多久,便得知了结果。
房门打开,一股寒风混着浓雾飘进屋里,惊得孩子们齐齐望了过去。陈氏带着刘妈妈走了进来,两人都是双眼通红,刘妈妈还拿着帕子抽噎着。
看也没看这些孩子一眼,陈氏越过他们走进内间,然后便是开锁翻箱的声音。
刘妈妈走过来,轻轻将天赐天佑揽在怀中,似乎觉得不够,又将小小揽了过去,摸着他们几个眼泪又下来了。
陈氏捏着两张泛黄的纸张走出来,往刘妈妈手边一递。那纸张就让颤抖的刘妈妈接了过去,从小小头顶飘过,隐约可见浓黑的字迹和鲜红的手印。
接过纸张,刘妈妈唤了声:“小姐……”
陈氏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径自进了内间,甩上门,插了销,片刻便是哭声响起。
刘妈妈放开了几个孩子,扑到门前磕了三个响头,一句话也没说,起身便出去了。
小小赶紧追了上去唤道:“刘妈妈……”
她回头惨然一笑:“小小乖,日后刘妈妈和刘叔再也不能照顾你和少爷们了,你要多多用心,好好服侍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
刚说了一句,刘管家走过来搀住她道:“这便收拾了走罢。”
小小赶紧跟了上去,心中隐约有了计较,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刘叔,这是怎么了?”
进了东厢阁楼下边暂住的柴扉之内,刘妈妈流着眼泪收拾东西,也不答话。她只好抱了刘管家的腿又问了一遍。
刘管家叹息一声,将她抱在怀中道:“说了你也不懂。老爷认定夫人手上还有银子,跪下要夫人拿出来救赵家人哩。可夫人手中哪有那大笔银钱?我与你刘妈妈只好补贴了,自赎自身罢了。”
话音未落,刘妈妈抽噎着埋怨道:“啥补贴?你这是趁火打劫哩!小姐正是为难的时候,你说啥自赎自身?这不是逼着小姐放你走么?”
一边说,一边哭着丢开手中东西道:“我不走!我不能就让小姐一人在这狼窝呆着……”
果真如此。小小也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来。对于成天照顾自己的刘氏两口儿,她的感情比对陈氏更深,心底也赞同刘管家自赎自身的举动。可眼下这个时候,他们这一走,不是让陈氏断了臂膀么?
刘管家放了小小,又是低声劝慰一回,两口儿终是收拾了包袱,上去堂屋给赵明礼磕了头,看了眼放声大哭的天佑和紧绷着脸的天赐,一路哭着相扶去了。
小小不舍,与天赐天佑一起送他们到村口,看他们上大路往府城去了,这才转身回来。
浓雾已是淡了许多,远远看着若隐若现的赵家老宅,仿若一头无名巨兽,让人心底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