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回天灾人祸(五)
郑得时是当朝最擅水务之人,他能在江南水患、水石流那等凶险的境况中,确保了江南大部堤防的安然,如何在回了京城巡查过那摩海的堤防后,便染病不朝了?
有人说郑得时是浪得虚名,也不过如此,小小那摩海就让他现了原形。
然,只要到堤防上走过一回,了解清楚那摩海两岸的地形,良田分布和归属的人,就该清楚有多难。
而这难,并非是洪水有多难治,而是权贵猛于洪水,稍有不慎那便是一家性命不能保了的。
郑得时不过是个小有名声的治水之人,他个人的名声同一家性命比起,便几无足轻重。
那摩海两岸的权贵到底有多凶猛,就从那些老功勋自开国后便得了这里的良田为封赏便可知了。
从那时起当朝的天子,就爱用那里的良田封赏给有功之臣。
这许多年下来,可见那摩海两岸早成了权臣贵戚的地盘了。
就是霍荣,当年先帝封他做侯,赏赐的良田亦在那摩海南岸。
虽也有因家道中落而贱卖了这些良田的,但依旧是权贵居多。
也正算如此,那摩海再长亦是有限的,两岸的田地也是有数。
先到先得,后来的自然就没有了。
可有人却不甘休,自觉若是没那里田地就算不上是勋贵。
于是那些提防边上无人问津的乱石浅滩,他们亦圈去开成良田,归入他们名下了。
后起的王家就在其中之列,他们仗着太后之名在那里圈了近万倾的田地。
可那些乱石浅滩到底是做什么的?
真能随便辟做他用的?
若能早开做良田,为何历任天子不动手了?
其实不然,那些乱石浅滩在前朝造堤防之时,便定做了行洪泄洪之用的。
而乱石浅滩方圆也是没有人家的。
一旦洪水泛滥不可控,危急之时便人力毁了那里的堤防,将洪水引向乱石浅滩,以减轻洪水对别处堤防的冲击。
可正是如此重要一处堤防攻势,如今却被太后和王家尽数圈占去了。
谁都不敢冒着性命之危去泄洪,以至于洪水到那,那处堤防不坚就决堤在那里。
这就是祯武帝派数万军士前去,亦不能封堵了决漏的真正原因。
“前日,钦天监观天,说京城还将有一场豪雨。这水,不治不成了。”祯武帝忧虑道。
水,他霍荣能治,只是一旦治下,定彻底得罪了太后和王家。
祯武帝这是要看他霍荣和太后相斗,得渔翁利。
这那里是什么两全法的。
霍荣作揖拜道:“请皇上,让老臣再做三思。”
祯武帝也不逼他,只道:“理应如此。表叔,朕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儿,绝不食言。”
霍荣告退,躬身倒退着往外头去。
方出长寿宫,霍荣就被多日来难得的日头照得有些两眼发黑。
霍荣抬手掩了掩眼,抖了都身上的尘土,大步往宫外去。
说来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霍荣刚出宫门,就见霍榷骑着马神色匆匆地往城西而去。
自霍榷金榜题名后,霍荣就少见自己儿子这般略带慌张的气色了。
又想起昨日里范德海曾同他说过,霍榷似乎发现了霍老太君所中的毒物。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早晚老二该在内廷才是理事儿才对,难不成是老二查出谁下的毒了?”霍荣想罢,也不耽误跃身上马,在霍榷身后策马跟随着。
可一上了街正好赶上有人家迎亲,把霍榷和霍荣给隔开了,等迎亲仪仗过去霍荣也将霍榷给跟丢了。
这厢霍榷得了霍夫人出门的消息后,立时便赶了过来跟随。
因霍榷苦思了一夜,知道不管是依兰花,还是那草贝母,都不是易得的东西。
也正因这些东西不好得,要是没人教授,就是摆在寻常人面前也当是杂草凡品。
霍夫人这么一个深宅内院的妇道人家,也是绝不能知道这些,更无处找来害人的,自然是有人教的给了的。
故而霍夫人背后定有识得这些东西的人。
霍榷知道,没了草贝母,霍夫人定还要再找那人的,这才让人盯住了霍夫人,让霍夫人带他去找到“那人”。
趁如今所有人还都不知道,也幸好霍老太君如今无了大碍,再一举捣毁了“那人”的窝点,让“那人”不可再授予人作恶的东西,最后劝霍夫人及早罢手才是道理。
所以霍榷一路小心跟随着霍夫人马车,并未上前。
霍夫人的马车一路往西,一直到了城西最是繁华的一条街道。
只见茶馆、布点、客栈、钱庄、玉店等等,皆门庭若市,生意兴隆的。
霍榷就见霍夫人的车马在一处脂粉铺子面前停了下来。
这家香粉香露铺霍榷记得应是霍夫人的。
平日里这些个铺子的账目钱银一概都是年末之时,送到府里的。
而霍夫人平日里用的脂粉都是宫里内造的,可不是外头这些粗制滥造的能比的。
就是霍夫人想要用自家铺子里的东西也,没有让她亲自上门的道理。
故而这里头定有不妥,只是那铺子里头都是妇人姑娘家的多,他霍榷一个大男人不好进去的。
又道霍夫人的车马都在门前,一时半刻也去不了别处,霍榷便暂且先守在门外静观了。
许是天早便注定了每个人的结果。
倘或不是霍夫人自作聪明进了铺子就从后门上了另一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