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后,自有人拿了菜单呈给他看。他拿着我的菜单微微的摇头,“东家,你这字儿……”
我憨憨的笑了,“字如其人,小人生性散漫。”
我还指望他会搭我下句,结果人家根本就没再说话,认认真真的去看我拟的菜单。
好像是逐字逐句的去看了后,才表情冷淡的将菜单递给我,“去吧。我等着这个长相思。”
我如释重负,赶忙拿着菜单去了后堂。亲自指点张大厨如何配菜,用什么口味。陈栯静在一旁站着,趁着我空了才端了杯清茶递给我。
今天只一桌客人,大多数人都闲着,凝霜也是。因为没有要她刷的碗筷,所以她拿了个把蒲扇,站在我和张大厨身边,给我俩打扇。
闲人多,帮忙的人也多。但是我要求这五个菜必须精雕细琢。
所以等五个菜相继端上桌,那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不过人家是何等尊贵的人,这些人最大的有点就是良好的修养和足够的耐心。
“第一道:思悠悠,恨悠悠。”我将白玉碗盏亲手端至那人面前。
“这道菜何解?”那人并未拿筷子,只是扫了菜品一眼。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我笑了道。
其实我给他的菜名只有前面六个字,后面才是菜的主题。我哪会那么傻,直接将菜的意思告诉他。
剩下四个菜的菜名都一样,都是六个字。但是六个字后面都还有另外的主题。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那人口中默念了我这道菜的主题。
“是啊。悠悠情思让佳人明月中倚楼苦盼。”我指了指白玉碗盏中的用食材雕刻的小楼与明月。
那人微微点头。这才拿了筷子,夹了一口。
“这是什么做的?”菜入了口,问我。
和苦瓜。第一道开口凉菜。”我直言。在他面前没有必要做任何噱头,说错一句话,那就是欺君。要掉脑袋的。
“苦瓜?”那人口中念念。
“少爷肯定没吃过这东西。这个是寻常百姓在夏日餐桌上的寻常菜,清热解暑,明目解毒。”佟子青不会动筷子,晚上他不能用餐。这是他的戒。
“为什么百姓餐桌上的寻常菜我却没见过?”
“可能是因为味道苦涩,徒儿府中的厨师不敢拿它入菜。怕怪罪。”佟子青笑道。
“思之甜,恨之苦。这道菜好。”
心中窃喜,瞄了一眼佟子青,恰巧正好瞧见佟子青也笑着看我。“第二道菜: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我将菜品端至那人面前。
那人口中和刚才一样复念了这道菜真正的主题“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我微微笑道,“正是,上面那道菜是盼君归,这道菜是君盼归。”
那人拿起筷子,夹了菜品,优雅的入口。
“这道菜又是什么做的?”
“香菇、冬笋、肉末、葱蒜提味、黏米揉成小丸,放蒸笼里蒸一刻钟,再放入油锅里过一下温油,再放入锅里汇入高汤熬一刻钟,出锅。”
“上一道菜吃的是思和恨的味道。这道菜吃的是什么?”那人又夹起一个小小的丸子,仔细的琢磨。
“煎熬。”我终于有资本可抬眸对着那人的清冷,暖笑。
只见那人,修长白净的手指,微微一颤,那双似含了威仪,又含了倦怠,又似含了惊喜的眸子终于看向了我。
这是我从进入开始第一次看清楚他的容貌,与他身旁的佟子青一样,长发半披半束。一顶无任何雕花的紫玉发冠,将那一半乌发束住。乌发如瀑衬托着他的面色白皙的几乎透明。以我一个现代人的观点,这个人肯定是常年不晒太阳的,缺乏紫外线照射。这张脸确实也算得上我见过的,数一数二的俊逸。但是我始终觉得他长的有些阴柔,再换句话说,如果给他打扮成女人,绝对是数一数二的fēng_liú。高高挑起的长而不浓的长眉,眼尾如长眉一样微微吊起的凤目。因为眼睛细长,所以长长的睫毛几乎完全覆住了双眸,我只能看见那眼睛里漆黑中偶尔闪过几缕熠熠星光。长而笔直的鼻梁,在屋内明亮的灯火照射下,现出一条细细润润玉柱。他的唇轻薄的两片如他的面色一般没有明快的血色,只有淡淡的粉。因为他是盘腿坐着,所以我看不出他的身形,只看着他那一身碧水绿丝锦长袍,并不是十分服帖的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也许是因为天热,故意而为之,也许是因为只能用宽松的袍子掩饰自己的清瘦。
他的神色,不喜不怒,若不是刚才我那一句“煎熬”让我发现他眼中的悄然掠过的复杂,我差点以为这位少年天子也和他师傅一样,要了断自己的七情六欲。
一个煎熬,我已经看出他心里有个人。应该就是除夕那天晚上我非常无意听来的那个“她”。
公孙如临。从我来这一世的第二天就过他的年号。始建帝公孙如临。我记得当时我还调侃过他的年号,“始建?开始建设?好名字。”还被刘元讥讽过。
其实刘元的讥讽真的是冤枉了他,登基时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根本不可能谋朝篡位,真正始作俑者是他爹,公孙巨君,那个将丞相、太尉、大司马朝廷三个文武实权最大官职一齐揽入怀里的人。
换句话说,某无良爹将皇帝的实权收入囊中,将受人唾骂来路不正的龙椅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