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房车平稳行驶在横贯布涅罗森林的小道,树木郁郁葱葱,遮蔽了蓝天。
森林小路的尽头,是亘古的灰色城堡。城堡的门前站着一名侍从,车子还未抵达门前,他已躬身退了几步,绕道车旁恭敬等候。
“oiselle。”
从车上下来的女子抬头望了望天。
刚要直起背的侍从看见跟着冒出来的人影,忙又弯下腰,“西蒙少爷。奎克先生。”
“唔。”西蒙漫应了一声,“老爷子在哪?”
“在凡赛少爷房里。”
高跟鞋踏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穿过门房,仆从们早已牵着马在堡内等候,一行人跨步上马,甩开缰绳,朝主堡的方向奔去。
站在阳台上的杰尼斯认出策马狂奔的白衣少女,忙挑开帘子,转身进了卧室。
“老爷子,oiselle回来了。”
壁炉前有个魁梧身影负手而立。
尼尔·德·勒法夫瑞,勒法夫瑞家族现任族长,年近古稀的他头发早已斑白,身姿却一如年轻时挺拔硬朗。
“……老爷子。”杰尼斯等不到回应,弱弱地又提醒了一声。
尼尔微抬起头,凝神看向儿子的画像。
自从凡赛离开巴黎,壁炉里的柴火就再也没有点燃,墙上挂着的油画,是画家在凡赛还没有遇到那个女人之前画下的,他的眼神和笑容,带着勒法夫瑞家族俯瞰苍生的无畏,一直停留在最青春肆意的当年。
“带她过来。”老爷子淡声道,“我要见她。”
人很快就带了过来。
她站在门边,眸光低垂,神情有些微怯。
尼尔端详着她的五官,须臾后便不得不移开目光。
想起那个这辈子最讨厌的东方女人,尼尔的胸腔中一下子溢满怒火。他不得不断的提醒自己她是凡赛的女儿,这才能勉强忍住亲手掐死她的冲动。
“为什么不肯回来?”老爷子的语气有点低沉。
“我……”她呐呐地开口,双睫轻颤。
张雅薇用眼角余光瞥见壁炉上方的油画,神色不由得巨震。她惊疑不定的眼神在尼尔与肖像画间徘徊,想问,却问不出口。
那画像里画的是谁?父亲?还是……?
“那是凡赛,这里,是凡赛的房间。”
强忍着不耐解释完毕,尼尔低头看向架在壁炉边的低音大提琴,这把琴已经有些年岁,被老爷子握在手中的琴头曲线圆润古朴,略显笨拙。
这是凡赛年少时最爱的乐器,因为婚事而被禁足时,唯一带在身边的东西。
想起往事,尼尔脸上的笑容里写满了讽刺。
一屋子的仆从噤若寒蝉。
“听说我的儿子,是死于空难?”
杰尼斯刚想要开口,就被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
她轻轻颌首。
“什么时候?”
“……八年前。”
“那么,知道身世后为什么不回来?”尼尔蓦然转头道,“不想?还是不敢?”
她紧咬住下唇。
凡赛的房间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书柜顶层的工具书保留着刻意的散乱,桌上摊开的经济学著作被翻到固定的页数,夹在其间用作书签的红色丝带因为常日暴露在空气中,已有些微的褪色。
一切如旧。
“为了隐瞒住你的身份,杰尼斯甚至不敢替我的儿子,堂堂勒法夫瑞家族的族长立一块墓碑。”尼尔的眼眸中有泪光莹然,“而你,居然真的狠得下心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杰尼斯面色微变,“老爷子。”
她倏然抬起头,目光在他和杰尼斯的脸上打转,两人的神色确认了心中所想,她的脸色白了几白,转身退出房门。
杰尼斯躬身向尼尔告了个罪,快步追了出去。
“oiselle……”他气喘吁吁地在走廊上赶上她,硬抓住手臂,逼她停下脚步,“这是凡赛少爷的意思!”
“你居然骗我……你们居然骗我!”她猛的推了杰尼斯一把,“你不是告诉我说,他和母亲已经合葬在家族墓地里了吗?不是吗?!”
她甩开奎克的手,一个人沿着伯利斯堡迷宫一般的长廊开始狂奔。
“oiselle……”
奎克扯住杰尼斯的手臂,“让她去吧。”
她跑了很久。
脑袋乱哄哄的,胸腔里有火焰在燃烧,心底却仍是一片冰凉。
到最后实在没有了力气,她只能拖着棉花般轻飘的两条腿,沿着走廊乱闯。
一扇门不经意地打开,戴着无框眼镜的金发中年男子从门后走出,刚刚结束通话的他摘下蓝牙耳机,注意到她一脸呆滞的表情,忍不住低头淡笑。
她眨了眨眼。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浓密双眉,高挺鼻梁,湛蓝双眼,眸光深邃,轮廓分明的唇角带着一丝冷漠疏离的优雅高贵。虽然阔别许多年,但是如果父亲还活着,想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没见过你。”岁月在莱伊·德·勒法夫瑞的眼角留下淡淡的鱼尾纹,“你是谁?”
她怔怔地盯着他的脸,言语不能。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易懂,莱伊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恍然。
双方都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葬礼前夜,大雨滂沱。
座落在巴黎郊外的家族墓园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因为一直有人照料,所以并不见破败,而墓园四周的树木是当年第一任族长带人种下的,历经百年,如今早已郁郁苍苍。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