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不顾冯姬劝阻执意回昭阳殿,才安然得释的凌菲只好将产房和一众嬷嬷移来。蝶舞领着宇文赟也归来了,昭阳殿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只是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一场温病夺去了他们的大好年华,而这一次的灾难原本并不该发生。
未央怅怅的叹了口气,随手拨弄案上的一尾绿绮,琴弦如丝,指尖一滑,长长的韵如溪水悠悠流淌。未成曲调先有情,不过断续三两音,已是有些弹不下去,心里宛如空缺了一块什么,总不是滋味。
宇文邕自回京之后没再来过,何泉打听说今晚他去了瑶华殿,更没关心过这次的温病带走了陪伴过他四年的宠妃。
看着昭阳殿的一些新面孔,也时时有些怨怪,若非因为自己,那些人时则是替自己死了。凌美人……这身上究竟还会要背负多少条人命?
念及至此未央手指轻微一抖,调子已然乱了章法。
“咯”的一声,未央双手止住琴弦颤动,没有余音绕梁,没有暗香浮动。她的琴瑟绝不输于阿史那的琵琶,然而不知为何,再没了当年令人心旷神怡的悠然思远,也许从来到大周后,便不该再碰这七弦。
“收起来吧。”未央叹道。
身后的青娥奇道:“娘子怎么不弹了?圣上送给娘子的琴可还是头一次弹呢,奴婢听说娘子的琴音犹如天籁。”
未央勉强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心里却想起未朝,花束纷飞下起舞的她,只有自己的琴才能配得上,不知未朝如今还会否跳舞,是否已有了伴奏的乐师?
青娥见她神色不对,不敢多问,收拾好了琴。捧了一盏纱灯在案前。
未央忽然问道:“蝶舞呢?”
青娥摇头道:“许是在大郎君处。”
未央起身道:“我去看看。”她阻止了青娥跟随,出了寝殿,绕过回廊往宇文赟的处所秋月堂行去。方至秋月堂便察觉有异,正殿和偏殿外尚有禁卫和宫人,而通往秋月堂北方的廊道一眼望去却是寂静无音。
未央脚底一滞,暗想能在昭阳殿屏退禁卫和宫人的除了蝶舞还能有谁,那处是一个小园,平常难得去,都被何泉辟来栽种了兰草。
夜,墨染一般。漆黑不见五指。
一身紫色华服,在兰苑中转了个来回,小心翼翼的四处查探。随后,从怀中掏出鸽子,那鸽子已经被丝线缠住了嘴,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那人摸摸它的头顶,将它举起。用力扬手,鸽子立刻腾起,绕天空盘旋一周,向东方飞去。
那人见此,转身回转,不料一头撞见廊檐风灯下立着的未央。灯火明灭。遮不住未央脸上的冷意。
未央不理那人,回身叫住一个过路的宫人要来了宫灯,待那宫人离去。她提着八角纱灯渐行渐近。灯火照亮那人的面孔,蝶舞。
蝶舞料不到她会找到这里来,一时窘迫道:“娘子怎么一个人,仔细身子。”说罢伸手就要去搀她。
未央顺势把灯柄放在她手里,视线横扫过她的面容。道:“幸好是我看见,要是旁人。你如何解释?”
蝶舞自有借口让人无法来这个园子,但也只能歉然道:“是奴婢的错。”
未央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就是这样和齐宫联系的?”
蝶舞听出她语气的漠然,不知何意,“嗯”了一声不敢多话,忽然觉得未央和以前很是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她小心问道:“怎么了娘子?”
未央收回目光,看向她,竟是有些看不懂她了。“我一直以为齐国在这里有细作,原来不是,是你直接与齐宫联系的,是谁?凌玥姑姑?”
蝶舞抿着嘴点头,解释道:“娘子,姑姑是担心娘子……”
“担心我?”未央轻轻一笑道:“那为何要害我?”
蝶舞惊愕道:“什么?!”
未央胃里忽然一阵恶心,道:“我让你想法子拖延时间,她真有心为何要舍弃突厥发兵大周?”
蝶舞面色微微一变,这也是她无法理解的地方,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忙道:“奴婢是按照娘子的吩咐做的,不曾多说过其他,姑姑也只是吩咐奴婢要把娘子在这里的事情回禀。”
未央闭了闭双目,思绪飞转下陡然醒悟,原来陆令萱也只是在利用她和亲公主的身份取得北周的消息来谋取她在北齐的政治筹码,或许在当年决定是她和未朝谁出嫁的人选上,陆令萱也是有过深谋远虑的,只因自己绝不会像未朝一样那么依赖于她。
这样浅显的道理做了这么久女侍中的蝶舞不可能不明白。
“以后……以后莫要再与她通信。”
蝶舞察言观色,已知此事在未央心里留了个间隙,点头道:“奴婢知道了,方才奴婢的去信上便是询问大齐为何要发兵。”
未央听着她的解释,冷冷一笑道:“有什么好问的,真要是在乎我断断不会如此。我堂堂大齐国的嫡出公主竟是连刘细君1也不如!”
蝶舞身形一动,没想到一向懦软的她竟能说出如此强硬的话来,联想到未央的真实身份,心里没来由的惊恐,似乎有些明白了凌玥姑姑的意图。她赫然在未央身前跪下道:“是奴婢想岔了,奴婢以为……哎!奴婢今后不会再和齐宫联系,奴婢这个女侍中真是白做了!”
未央闻言脱口道:“那你就回来。”
蝶舞抬头愕然,是为了宇文空使阿史那滑胎一事还是仍然介怀当初争大监一事?无论陆令萱如何利用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