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致功书院里去的富家子弟,都是被当做家业继承人来培养的,可不是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但是他们毕竟生活在富户人家,虽然知道商场如战场,人心险恶,但是他们哪里经受过正儿八经的战场?那几个倒霉的富公子,脖子被浪人掐住,差点就一命呜呼,之后又见识了一遭尸山尸海的摸样,还有天雷轰劈,腹中作呕,吓得面无人色是轻的,几个严重的现在还躺在客栈床上,发着高烧,看来不贯个十天半个月的苦药不会康复!
辰时末的时候,皇宫前早已热闹非凡,高台上那近百贪官早已身穿囚服,面向百姓跪在那里,每一名身后还站着一名持长枪胯腰刀的兵卒!
高台下面是文武百官的座位,他们三面围着高台,占据了地利,在他们之外,便是无数百姓站着瞧热闹,他们中间还有一排兵卒隔开。
高台上有一张长桌,三把椅子,此时椅子上已经做了三人。中间的是大理寺寺卿韩项,这位虽然姓韩,但却与淮安韩氏八竿子打不着,此时神情严肃,皱眉看着一卷卷卷宗。
他的左手边坐着刑恕,刑恕此时瞧着那些跪着的扬州官员,嘴角冷笑连连,他可见识过林门主的狠历手段的,这些人犯在他手里,恐怕小命难保。
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的当然就是御史台的御使大夫吕讳卿,他此时阴沉着脸,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知道今天这所谓的三堂公审,其实就是一个过场,任他才思怎么敏捷,辩才怎么无双,众目睽睽之下,也是难有作为!
唉,对方这次使得是阳谋啊!你就是知道前面是个火坑,也只能闭着眼睛往里跳!不跳?没关系,后面有人推你跳!
他不禁斜眼瞧了下坐在台下的礼部尚书韩铮,这韩铮是韩氏在朝堂上的口舌,可惜此时也只是个空架子,礼部下辖的国子监自王安石为相以来,就一直是变法人人担任。
韩铮似乎心有灵犀,也正好抬头看来,两人眼神一交,都从彼此眼神中瞧出无奈!深深的无奈,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韩铮身旁坐着一个五旬多的老者,长衫儒袍,显得宽厚仁和,然而他此时正怒目向着高台上看去,神色显然怒之极甚,只是不知道顾忌什么强自忍着!
吕讳卿眼角余光注意到程颐的表情,暗暗一声鄙夷,如今大势已定,你这老家伙难道还想逆天不成?
他虽同二程一起攻讦王安石变法,但对这二程的洛阳理学却也是大不以为然,只是时势需要,才与他们走近,若以他的心性来说,王安石变法固然有盘剥民利之处,但这洛阳理学简直就是惨绝人性!
不过他既已入了吕氏这千年大族,所思所想则便自觉的以吕氏为准:若是理学盛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为至高道德,那么那些饥民大概就会宁饿死,也不强盗地主家树叶了吧?流民大概就会宁饿死,也不揭竿造反了吧?这般想来,便又觉得二程理学再好不过,而王安石的新学,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天理、人伦、祖宗法度都不要了,这不就是要祸乱天下吗?!
在围观人群中前排,有七人穿着上好绸缎锦服,一看就知道是富豪人家的公子,大概二十出头,他们跟在一位须发半百的老人身后,老人身子微微发福,身穿一袭玄黑色员外袍,看向高台之上,嘴角冷笑,这些朝廷大官,可一直就将他们视作为肥猪一样的宰割,可想到还有今天,哼哼,跪在天下人面前!他心里感到好一阵舒爽,就像三伏天里喝了口冰糖雪梨似的!
他眼光凌厉,扫了扫程颐坐着的地方,他只见到一个左后侧背影,而且对方坐着,自己站着,他默默在心头哼了两声,酷吏以法杀人,二程以理杀人!对那背影不屑的撇撇嘴。
蓦地他眼角余光瞧见一人,那人须发皆白,身材削瘦而高,一身粗布儒袍站在人群中间,离他不远处,显得极为突出,他惊咦了一声,那人眼中给人以一种淡淡的愁绪,似乎正在为即将发生的审判而伤神。
这场审判不是简单的处理几个贪官这么简单,而是自王安石辞相以来,沉寂已久的变革派再一次向守旧派大举进攻的前奏!
无论今天结果如何,天下都将会迎来一个新的动荡时期。
沈金抬头看了看时辰,今天阳光明媚,是个再好不过的天气,而时辰早已进了巳时,巳时也已过了一半。
时间不早啦,他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脸上换上了莫名的微笑,有紧张、有向往、有兴奋!今日之后,将迎来怎样的一个新局面呢?
正当他瞎想的时候,忽听皇宫城楼上“哐哐哐~~~”一阵金锣敲响,人群登时一肃,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沈金心口忍不住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着,他知道,天子来了,在古代封建社会里,天子高坐龙椅上,平民百姓想见到天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士农工商,商最末?
沈家创建致功书院,虽然在商户之间大大有名,在士林中也有“斐然”的异端邪说之名,但历代大宋天子,他沈家谁都没见过。
然而沈金这五旬有余的老骨头,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天子了,这叫他如何不激动难平?
他不停的向身边的弟子们轻声叮嘱道:“官家就要来了,注意点,一会儿要下跪行礼!不要忘了!一定不要忘了!千万不要忘了……”
他的弟子们现在也兴奋莫名,嘴里似乎习惯性的回道:“先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