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婚后第52天。
你和刘申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军政大事,你们决定就此分手,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将带领北汉的10万主力部队,北上进入草原,主动寻战攻击勿吉人。
而刘申将带我回到运州举行册封大典。
册封大典完成后,他也将坐镇国内,指挥另外的精锐部队,主动展开对南汉的作战。
行前,你们召集了双方的主要臣属,进行了全年战事的总动员,发布了一系列官员的新调动和新任命。
双方的文武臣属,依据各自的经验和才干,被重新分派到了四大事务领域:或效命南线战事,或追随你北上作战,或负责地方事务,或主掌中央王廷。
新王朝的内阁班底、中央及地方的主要官僚体系、军队的将官体系,就此形成了雏形。
虽然战事还未有正式打响,但北汉人才济济,厉兵秣马,剑指天下,意在问鼎的气象,已经蔚然而成。
(二)
为表达对刘申的尊敬,也为了避免我目睹你进入战争,你恭请刘申和我先行离开。
送别的那一天,天气很阴沉。
你一直把我们送出去200多里,送到坝子的边缘,送到你在我们新婚之夜曾经跑到过的那个地方。
一路上,你们并辔而行,你不断向刘申交代着南线作战的问题。
我的马车跟在你们身后。
我一路断断续续地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我在车帘的缝隙里不时地看到你的背影。
车轮不断地向前滚动,我的心越来越空洞。
我的心慌乱恐惧得有如无数魔鬼在钻动。
终于,队伍停下来了。
你和刘申说着最后告别的话。
刘申说:“大将军请放心。我会照顾好琴儿。有我在,琴儿就在。是我的,就是琴儿的。”
你们紧紧地握了握手。
刘申说:“战场凶险,大将军多保重。”
你点头。
刘申指了指我的马车,说:“大将军,去和琴儿说声告别吧。”
隔着车帘,我看到你策马走了过来。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三)
你在车前停了下来。
你看着车帘,看了一会儿,但你没有伸手将它掀开。
你隔着车帘对我说:“君夫人,臣,不再远送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在车帘的另一边,我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滴下来。
我用手帕擦着眼泪,很快就把它浸湿了。我无声地哭得透不过气来。
你听着我这样无声地掉落眼泪。你想说话,却被悲痛卡住了。
我们就这样隔着车帘站了一会儿。
终于,你冲破了心里的难过。
你说:“君夫人还记得元宵节时答应过臣下的吗?”
你说:“君夫人答应过臣下,要长命百岁,安享太平,替那些无法安享太平的人,好好地过完一生。”
我用一声忍不住的啜泣回答了你。我靠在车厢上动弹不得。
你没有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你再次战胜了你心里的难过。
你说:“如果有一天,君夫人再次遇到什么很大的困难,感到无法承受,无法逾越,你感到孤单无助,迷失了方向的话,臣下,恭请君夫人不要选择放弃和躲避,而要努力去面对和忍受。请君夫人要有勇气把它去承担起来。就像以前我们兄妹曾经一起承担起来的那次一样,君夫人要自己承担起来。”
你说的“曾经一起承担起来的那次”是指我意外怀孕又意外小产的那次。
你说:“臣下,祈请君夫人,要为父母们做到。请君夫人一定要为崔陈两家的父母们,坚定地做到。”
你说:“臣,再次恭祝汉王和君夫人,此去万事吉祥,幸福安康。”
你说:“臣,就此拜别,不再远送了。”
我终于哭出声音来了。我泣不成声。我哭得千言万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在我的饮泣声中转过身。
我隔着车帘,看到你下了月光的马背。送行的官兵,都跟随你下马。
你率众向刘申所在的方向,向我的马车,恭敬地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四)
车子重新动了起来。它经过跪在地上的你身边,它把你留在了后面。
我的心被车轮一点点碾压着,变得粉碎。
我的青春年华,我一生的爱情,就这样,被留在身后了。
我离开了你的生活,离开了你的生命。
我走入了漫长的缺失与无底的空洞。
车子走出去60里以后,我终于无声地哭得失去了知觉。
我昏昏沉沉地倒在车子里,什么也不能想了。
(五)
当刘申和我的车驾远去后,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眼光从那个方向收回来。
你说:“我们回去吧。”
你说着,就拨转了马头,率队向回去的道路驰去。
你们的马队沿着平坝的边缘疾驰。
吴顺紧紧地跟着你,他一边疾驰,一边不住地看着你。
月光每向前一步,你就觉得自己被撕碎了一次。
跑到40里远的时候,你终于承受不住了。
你停了下来,你脸色苍白地带住马,停在那里。你一步也不能再向前迈进了。
你也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吴顺看出你内心的痛苦。
他吩咐大家先往前走,在前面20里处等着你们。
你一动也不动地停在那里。看着队伍从你身边经过,一路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