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唤澈嫣的水怪竟对穆临归的状况如此关切,想来她与穆临归应是有些渊源。覃曜这般想着,便实话与她说了:“他很好,只是时不时会心痛上一阵。”
“心痛?”澈嫣秀眉颦蹙。
覃疏打岔道:“你和穆临归是什么关系?”
澈嫣沉眸,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覃曜见她并无恶意,便如实相告:“寻苦难石。”
“你们要苦难石?”澈嫣的眼珠轱辘一转,说:“苦难石在我这里,不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将它给你们。”
覃疏问:“什么事?”
澈嫣捏了个诀,从自己身体里,抽出一丝血灵,尔后将这丝血灵置于掌心,微施小法将其化作了一颗金黄透亮的琥珀糖,“劳烦二位让穆临归吃下这颗琥珀糖,日后,便不会再心痛了。”
覃曜半信半疑地接过琥珀糖,于手中掂量了两下,与人间糖铺所卖的琥珀糖无异,抬眼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害他。”
“我绝不会害他的。”澈嫣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发急,尔后又凌空掏出了一块石头。此石上刻着密密匝匝的纹络,纹路之上溢出朦胧星点的微光。澈嫣将此石递给覃曜,说:“这便是苦难石。”
覃曜接过,“多谢。不过你与穆临归究竟是什么关系?”若要无缘无故地拿颗琥珀糖回去给穆临归吃,她是放心不下的。
“如今想来,我与他,也是没什么关系了,只是我的那颗心在他的身体里跳动罢了。”
澈嫣说,她是一只集弱水灵气而生的水怪,常年屈于弱水之下,潜心修炼。三百多年前,她认识了一个叫穆临归的世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后来,这个人成为了她的劫数,同时,也成为了她心尖儿上的人。
她言至此,不再多说,再三叮嘱他们要把琥珀糖交给穆临归,尔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在茫茫水波间。
覃曜和覃疏照原路返回,想在临岸时再浮上去。而行了没多久,却在弱水之底看到一个深不见际的大壑,其间墨河盘旋,传出幽微的响音。
覃曜先是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发丝,尔后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讷讷道:“归墟?”
弱水有壑,其下无底,通世间之水,名曰归墟。
一般而言,世人生前的记忆会随着孟婆汤的下肚,融入忘川之水。但若此人尚在人世,只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那他的这份记忆便会存入归墟之中。待他寿命已尽,这份记忆才会顺着归墟之水流至忘川。
一个锦簇纷呈的团子从归墟里怒冲了上来,但回旋的墨河疾风又迅速地将它裹了进去。七彩团子似乎是不依,又蹦跶出来,旋风再卷,如此,循环往复。
覃曜突然伸出手,欲逮住那团子,覃疏见势立即握住她的手腕,说:“你要做什么?”
“好像是穆临归的记忆。”言罢,覃曜的另一只手已将那团子捞了上来。她隐约在团子的波光中看到了穆临归和澈嫣的身影。
白光乍现,刺得二人睁不开眼。只觉一阵凄厉的寒风呼啸过耳,待他们缓了过来,发现自身正处凤麟岛的市集中央。
身侧熙来攘往,噪声灌耳,却没有谁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二人。
覃疏见一群嬉耍的黄口小儿正迎面而来,便拉住了覃曜正欲躲闪。未料那群小儿竟对他们视而不见,直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尔后打闹着朝远处跑去。
覃疏环顾四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重地吐了口气:“阿曜,你干的好事。”转头看到覃曜正在神情涣散,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这是哪儿?”覃曜愣愣地抬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群人蜂拥而上,掎裳连袂,将榜文牌围得水泄不通。
四五官兵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带头那个官兵皱着眉,拍了拍身上的灰,尔后招呼着身旁的几个官兵:“走。”
覃曜和覃疏不用硬挤,径直穿人而过。凑近了一看,原是凤麟岛的岛主刚布了一张悬赏令。内容大概是说,弱水有个妖怪,隔三差五激浪,作恶凤麟岛。望有道长高僧能捉妖除恶,还凤麟岛安生日子,事成后,赏黄金五十两。
一名尨眉皓发的道士挤过两三层人群,颇为利索地揭下了那张悬赏令,器宇轩昂道:“这弱水之妖危害众生,贫道今日定将它驱除,还诸位一个安居乐业的凤麟岛。”
世人闻言,掌声雷动,叫好声起伏不断。
老道士这便往弱水行去,而他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弱冠之龄的道士,覃曜细看,那人分明是穆临归!
覃曜望着覃疏,疑道:“我们进了穆临归的记忆?”
覃疏作赞同状:“好像是这样。”
如此说来,归墟之中,他的记忆不断地往外跃,是有所不甘么?
覃曜、覃疏以及那些看热闹的世人通通跟着老道士和穆临归,来到了淼渺的弱水。不消片刻,浪涛席卷,一条腹背生刺的吞舟大鱼,猛跃上岸。
老道士稳扎马步,嘴中念念有词,从腰间的褡裢袋里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咒符,对准了大鱼射去,接着便与它搏了起来。
岂料那咒符对大鱼根本不起作用,大鱼恶煞凛凛,满布巨齿的嘴一张一合,便将老道士吞进了肚子里。
覃曜哼笑一声:“不自量力。”
众人见大鱼吃了老道,深感不妙,皆惊慌不已,逃散开去。
而大鱼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纹丝不动的穆临归身上,他穿着鸦青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