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俯下身子,在萧祺耳边耳语了几句,就见萧祺那小子原本灰败的小眼神陡然一亮,然后姐弟俩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竟是达成了共识。
萧祺也听话,果然不闹了,转过头乖巧地表示愿意跟着姐姐们一起游河去。
含章便夸他有孔融之风了,只不过人家是让梨,他这是让娱了,境界更是高了一层。
念慈跟着笑,昭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拉着念慈当先走了。
萧祺拉着含章,悄悄问道,“六姐姐,一会儿七姐姐真的会陪我们去逛灯会猜灯谜?”
含章看了一眼被几乎被画舫堵得严严实实的河面,笑道,“自然,你六姐姐我何时诓过你?你三姐姐最是冰雪聪明,最通猜谜之道,总要让她心甘情愿了,一会儿猜灯谜的时候,才能让你好生出一回风头。”
说着便拉着萧祺往前去了。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江上,漂着一艘绮丽富贵的画舫,上头的人落拓地坐在栏杆上,手里把着酒杯,面带玩味地朝这里看了许久,目光却是沉沉,辨不清其中深意。
昭节果然是被含章看了个通透。
这日正是上元佳节,金陵城富贵人家不知凡几,人人皆思租上一艘画舫,或笙歌起舞,或清谈作诗,或共赴佳期,竟在此时都聚到了江面上。
满眼望去,前后左后都是灯火辉煌的画舫,竟是堵得不能前行,丝竹声更是千般百样,却是满目的聒噪,哪里有半点顺水而下,目观两岸的出尘之感?
别说是诗兴了,就是酒兴,含章也提不起来。
昭节自然是黑了脸。
“这般嘈杂,竟是闹市一般,叫人还觉得有什么意思?平白败了兴致。”
含章煽风点火:“如今金陵富庶,新贵不知凡几,但凡有些家底的,谁不肯附庸风雅地租上那么一两条画舫,笙歌一番,也享享富贵fēng_liú是个什么滋味儿。这才是与民同乐呢!偏你事多。”
昭节讶然:“我事多?莫不成,咱们竟是要在这耗一个晚上?你瞧瞧这堵得,半个时辰内能挪一点,我都不敢有二话的。”
含章笑:“那有什么法子?”
念慈却是打圆场了,温柔一笑,道,“我看着倒是热闹,这人间烟火味,倒也是别有一番情致的。”
昭节“啧”了一声,黑着脸不说话。
萧祎微微皱眉,“只是这也太堵了些,这上元游河,竟是还不如往日有意思。倒是我欠考量了。”
昭节也是干脆,看着自家兄长为难的样子,大手一挥,道,“如今这样,还逛什么?倒不如咱们这就下了船,陪小八逛灯会去,倒还有些意思,哪个耐烦和这些人在这里挤着。”
萧祎点头:“甚是。”
含章与萧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那小子还冲着含章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念慈瞧见了,嗔道,“六妹妹何苦又要诓七妹妹,倒不如一开始便说明白了。”
含章一笑,悄声道,“四姐姐莫急,这般才好呢,一会儿你便知的。”
昭节却是招呼着萧祺,“小八,咱们猜灯谜去,看中了什么彩头,你只管说,我一样样给你拿回来。”
“真的?”萧祺眼睛一亮,“那我要那只八尺宽的大虎风筝!”
“好说得很。”
“······”
含章和念慈笑道,“看,易哄着呢,这不是皆大欢喜了?”
念慈也难得打趣含章,“偏你是个心眼多的,竟这般促狭,七妹妹着了道了。”
含章哈哈大笑,“那是只小野猫,只能顺着毛捋的。”
念慈捂着嘴,笑趴在桌子上,萧祎在一旁听见了,也忍不住笑了。
兄妹一行人下了画舫后自是径直往灯会上去了。
金陵灯会素来热闹靡丽,蜚声天下。每年上元这一日,更是不同凡响。本城人自不必说,许多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也要出游的。
就是外地人,也有不少人星夜兼程赶来金陵,只为目睹这游人如海,万灯齐明的盛况。
正是“秦淮彩灯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昭节是个心思灵巧的,平日里最喜钻研些诗词之道,往时族中也常办些猜射灯谜的活动,昭节在姐妹中往往摘得魁首的,怎么会看得上这些市井小物。是以,若不是萧祺求着要凑热闹,铁了心的要那只八尺大虎,昭节是怎么也不愿来的。
如今游河一事泡了汤,只得遂了萧祺的意,转头又见他一脸兴奋,在看着灯谜,虽不如家中常出的文思精巧,到底出了风头,昭节倒也是高兴。
含章和念慈跟在后边说着话。
趣儿提着个小篮子跟在含章身后,里边俱是方才扫雪才带回来的吃食,有些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四姐姐不尝尝这软糕?虽是市井小吃,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含章说着,便将一块豆绿色的软糕递给念慈。
念慈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抿嘴笑道:“味道倒是醇厚,只是太甜腻了些。”
含章嘻嘻地笑着打趣她,“四姐姐是个好事将近的人,还会嫌这软糕甜腻?怕是心里先甜得冒水了,再看不上这糕才是真的。”
念慈被她这么一说,闹了个大红脸,“呸!你这促狭丫头,竟连我也编排起来了,回头,我,我与大伯娘说去!”
含章见她面色潮红,隐含薄嗔,却是目带水光,俨然一副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