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个便缠闹起来。
含章便叹道,“姐姐是个一等一的好性儿。可惜三婶娘是个不管事的,少不得,这是要老太太做主的,也该多为自己虑着些才是。”
这却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念慈抿了抿嘴,也低声道:“你也知我是个绵软的,又没个人撑腰做主。我却是不想管的,总是要听长辈们做主才是,往后的事,哪里是我做的了主的?我只盼,将来,那是个有主意的,若不,似我这般的,哪里能立起来?”
“话虽这么说,该端起来的,还是端起来的好。四姐姐通读女四书的,竟是读得痴了。先不说别人怎样,总要自己先立起来,才是正道理。哪有一心只盼着旁人立起来的?若否,那便是个有大主意的,反倒是你叫人拿捏住了,又有什么意思?”
念慈变叹气:“我何曾不知你是为了我好?母亲也不肯和我说这些的。这些时日,我跟着大伯娘理事,冷眼瞧着,竟是心惊。这里里外外的,一日里头,大事便有三五件,小事几十件,银钱粮食,人情往来的,竟是要事事操心,偏大伯娘还理得井井有条。我自问是个蠢笨的,却是不能,亦没那般心思。”
含章便笑,“萧氏族大,事情也多繁杂,寻常人家自是比不得。姐姐将来是个有福气的,很不必自苦。”
念慈待还要说话,就见萧祺跑过来了,拉着含章要东西吃。
含章让他自己去翻篮子,便问道:“你七姐姐呢?前头才说好了要叫她给你把那八尺的大虎风筝给赢回来,如今得了,竟撇了她,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萧祺不甚在意:“哪里是我撇了七姐,分明是她自己玩得快活,竟是顾不上我了。”说着便指给含章看,“姐姐看,七姐众星捧月呢!今儿可出了大风头了!”
含章和念慈顺着望过去,就见果然如此。
对岸那边,昭节一脸的志得意满,兴致勃勃,周围的人啧啧惊叹。萧祎却是一脸的无奈,旁边的扫雪几个小厮只管拿着彩头,却是堆满了脚下。再一看那店主,却是一脸苦相,显见是吃了大亏。
念慈笑道,“七妹妹文才一贯出众的,那些小物,哪里难得倒她?”
含章也笑,“原该叫她适可而止的。没见人家主人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了?偏她还兀自玩得开心。上元佳节呢,别叫她砸人饭碗了。”
说着便携着念慈,与萧祺一道往前去。
正当此时,后方传来一阵骚乱,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接着便听到有人惊呼,“惊马了!惊马了!”
街上的人闻得这声惊呼,脸上的神色俱是惊恐慌张,纷纷朝着两边躲。
可这日街上的人本就多,哪里能全避过去,顿时拥堵做一团,人人思危。
含章等人原是在转角处的一个小河亭里,见了这场面,也不敢随意走动。
可惊恐的人潮已是往这边涌来了,萧家的仆妇哪里镇得住,一片混乱中,竟把萧祺给挤了出去。
含章手上骤然一松,就见萧祺跌在了外面地上,心下一惊,顾不得多想,挤开人群,便去拉他。
含章才刚拉起萧祺便要往回跑,不料脚下一绊,竟叫先时被人撞到的摊贩的板车勾住了裙摆。
含章急得满头大汗,拔下头上的簪子,和萧祺使劲儿扯那裙子,不料冬日衣裳,布料本就厚实,情急之下,竟是卡的死死的扯不开。
眼看一匹高头大马就要朝这边来,铁蹄灼动在路面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竟似催命符一般打在人的心上。
萧祺急得大哭起来,一边还去扯含章的裙子,扯不开,又哭得更大声。
念慈几个被人挤在后面,竟是近身不得,也是急得心肺欲焚。
眼看那马就要近前,若是被它踏上,不死也要残了。
含章惊得面色煞白,却还记得把萧祺往里推。
萧祺只是大哭,“六姐姐!六姐姐!”
一声比一声凄厉,跟号丧似的。
含章不敢想象即将到来的疼痛,紧紧地闭了眼,竟在这一刻荒诞般地想到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的古训来。
此时人群中却突然发出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与此同时,含章耳畔骤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马嘶声。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含章睁了眼,也不由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