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从前一直都奇怪,冰凝的眼睛难道是水做的吗?怎么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流下那么多的泪水?现在他终于发现,原来他自己的眼睛也是水做的,而“思念”就是那个开关,一旦开启,便是流不尽的泪之长河。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皇上和月影两个人的眼睛都因为不停地流泪而干涩难忍起来,因为这一刻,泪水真的是被他们流尽了,失去液体滋润的眼睛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就像鱼儿暴晒在龟裂的河床上。
因为身处密室,没有奴才服侍,先前准备的茶水都已经饮尽,主仆二人只能是强忍着极度的不适,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从前的那个话题,率先开口的自然是皇上。
“月影,你对主子的忠心,朕都知道,日月可鉴,不过,现在有一个比替你家主子守陵更重要的差事,需要你去做。”
“更重要的差事?”
“对,更重要的差事。”
月影害怕皇上为了了解冰凝的遗愿,急于给她找婆家,那岂不是这辈子就算是永远地离开了她家小姐吗?那可怎么行,因而她还不待皇上继续说下去,就不顾失礼地插话道:“回万岁爷,真若是有更重要的差事,奴婢必当万死不辞,不过,奴婢有个请求,若是完成了这个差事,奴婢肯请您答应奴婢,这辈子都要为小姐守陵,求求您,求万岁爷您一定要开恩啊!”
说着月影又要俯身磕头,皇上怕她把已经又红又肿的额头磕破了,于是赶快开口:“你先不要磕头了,朕答应你就是,朕答应你就是!”
皇上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虽然结果有些出乎月影的意料之外,但是因为结果还算是令她满意,因此迟迟疑疑之间就没有继续把头磕下去。见此情景,皇上心里头也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月影,朕要交办你的这个差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前几天朕问过你家主子的一些情况,你也如实向朕交代了,朕非常满意。不过,现在朕还有一个事情没有搞清楚,一日不搞清楚,朕的心里就一日不踏实,思前想后,朕还决定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去办。你对你家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鉴,所以唯有你去办朕才放心,也唯有你去办,才能够办成功。”
皇上一番话说下来,月影的心已经紧张得呯呯呯地乱跳起来,仿佛立即就要跳出胸膛似的。什么差事这么重要,重要到比给她家小姐守陵还重要?而且这世上除了她就没有任何人能去办这个差事,这怎么可能?她不过就是一个既不聪明也不懂诗书的丫头,这世上还能有连苏总管都办不了的差事?
见月影面色紧张、犹豫迟疑的样子,皇上也担心起来,害怕月影不敢接下这个差事,或是接了差事也办不好,仿佛紧张会被传染似的,原本胸有成竹的他一下子也跟着神情紧张起来。
“那个,那个,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差事,你先不要害怕,那个,朕问你,朕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是为了你家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话还算不算数?”
一听皇上说到冰凝,月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立即回道:“当然算数,当然算数,奴婢就是为小姐去死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不要说什么赴汤蹈火了。”
“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早就知道,只要是为冰凝办差事,月影不会有半点犹豫,因此他不得不将冰凝搬了出来,果然,月影一丁点儿的磕巴都没有打,立即向他打了保票,皇上登时万分欣慰。
“这个差事呢,其实也是关系到你家主子,翠珠,你家主子也怀疑到了她,可是一直没有抓到她的真凭实据,朕虽然是皇帝,但也不能凭白无故治一个人的罪,哪怕她只是一个奴才,更不要说,你也知道,十四爷一直是有意娶她做继福晋的,朕就更不能轻易地对她动手了,除非抓到她的铁证。”
“为了翠珠?”
“对,就是翠珠。朕必要要搞清楚她的真实面目,给你家主子一个交代,可是这个奴才实在是太狡猾了,连你家主子那么聪明睿智之人都没能发现她的珠丝马迹,而朕又有公务缠身,不能亲自不舍昼夜地提防于她。那天你回禀于朕,说到你家主子将你托付于她,是要你假意与她做好姐妹,从而揭开她的真面目,倒是给了朕很大的一个启发,果然还是你家主子最是有勇有谋,能够先于朕布下这个天罗地网……”
月影越听皇上吩咐差事,心里就越是慌得没有了底。当初冰凝虽然向她解释了将她托付给翠珠的原因,无非就是担心年家遭难之后月影也被牵连进来,若是有了十四爷的庇护,情形就会大不一样,至少能保她一个安身立命。十四爷尽管也是皇上的死对头,但总归是亲兄弟,皇上再是下狠手,顶多就是流放、软禁之类的,不像外姓功臣,说株连九族就株连九族,说满门抄斩就满门抄斩,因此皇亲国戚总比年家要更保险得多。只是皇贵妃娘娘真的只是有这一个意思吗?还是说隐含了其它的意思她没有听出来?只可惜,那天说完之后,冰凝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令月影直到冰凝过世,也没有完全搞清楚她家小姐将她托付给翠珠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前几天皇上因为想要问出冰凝真正的病因,不得不对月影使诈,诬陷她们主仆三人图谋不轨,月影害怕皇上降罪冰凝,才不得不胡乱地编了一个冰凝假意让她与翠珠做好姐妹的谎话。结果月影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不但相信了,而且还认真了,现在竟然吩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