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步踏前,“恭迎大唐慧学高僧佛临我龟兹。”
对方的态度令唐僧心下顿时一热,回施僧礼道:“南无阿弥陀佛,菩萨初发心,缘无上道,我当作佛,是名菩提心。有劳尊王御驾亲迎,贫道愧受王恩。”
年近花甲的苏伐勃鴃身形旋即一转,抬手笑道:“玄奘法师,请……”
武赢天暗下感慨云云。
“从高昌到阿耆尼,再到龟兹,不论国家大小,实力强弱,立场如何,信奉何种佛教,西域各国都有一个鲜明的共同点!”
“他们对过境的高僧无不是非常的重视和尊重,几乎是倾全国之力相待,佛教在此时的西域当真是无比的兴盛呐!”
龟兹语属于吐火罗语方言,武赢天尚未学习,所以不懂。
欢信他虽然略通一二,但也仅限于客套的那三五句话,别的实难应付。
至于其他人,那就不必说了,当然是听得满头雾水,大家均只能依什么语言都能信手拈来的玄奘法师马首是瞻。
龟兹国王苏伐勃鴃出宫时便紧急命人在王城东门外搭起一座巨大的帐篷,并搬来佛像,奏起音乐,所有人都手捧鲜花坐在大道两旁。
待玄奘到达以后,数千人依次起立,向玄奘献花。
面对如此熟悉的场景,唐僧不免触情生情,暗暗湿了眼角。
武赢天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幕太像当初进入高昌国的情景了,令人情绪大为波动。
玄奘在高昌逗留期间曾拜麹文泰兄长介绍过一些周边国度的习俗,所以每收下一盆鲜花,他就端着盆子恭恭敬敬地走到佛像前面去散花,表示入乡随俗和对佛祖的尊重。
欢迎仪式结束后,玄奘就与龟兹国的王公大臣高僧们一起入座。
好客归好客,但是,能由心以最高规格善待唐僧的人唯有高昌国王麹文泰独一个。
眼下的情形与之前几个国家的待遇都不同,这一次,玄奘没有被奉为上座,而是被安排在了高僧木叉毱多的下首。
座位排尊卑。
这个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玄奘的眼睛,不过此事佐证了木叉毱多在龟兹的地位和佛学造诣。
玄奘并没有因为屈居次座而耿耿于怀。
然而……
四目交错之下,玄奘却从木叉毱多倨傲淡漠的神情中看到了不屑与挑衅,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坐在上首的西域胡僧对自己抱有成见,很可能难以向其讨教佛法。
唐僧尚且有感知,更何况敏锐的武赢天?
“她”不由得从先前的暖心转为寒心,除了少许打抱不平的心思外,更多的是挂念起那位叫人刻骨铭心的麹文泰。
乐器齐奏,盛大的音乐和舞蹈包围了在座的每一位人。
可惜……
因为座次立辩地位,不管介意与否,龟兹的美妙之音对于客人一方来讲已是黯然失色,因为微妙的心情才是主导音乐层次的灵魂。
在一系列盛大的接待仪式后,玄奘在众人的陪伴下进入王城。
当时在王城东南还有一座寺院,里面的僧人都是高昌人,并且奉命参加了欢迎仪式。
当他们听说玄奘法师乃是高昌王的“御弟”后,就纷纷请愿,希望玄奘法师能够先去他们那儿居住一晚。
苏伐勃鴃很清楚这座寺院又小又陈旧,实在不堪用来招待贵客,于是脸面上露出不快。
他在一边做手势制止,一边呵道:“放肆!玄奘法师并非普通的僧人,你们那里的条件太差,有辱我龟兹国的颜面,不可不可。”
“南无阿弥陀佛,尊王请息怒。”
在玄奘看来,对王兄麹文泰的情义远比奢华的招待来得重要。
他赶紧回话,“佛家本就崇尚磨练与清苦,贫道很乐意过去住上一宿,而且这也是为贫道的王兄尽一份微薄之力。”
当提到麹文泰时,苏伐勃鴃顿时黑了脸!
玄奘想起欢信的警告,于是连忙递上信件,并吩咐弟子们呈上大绫。他恭敬道:“尊王在上,这是贫道的王兄特地嘱咐一定要面呈敬送的,还望尊王笑纳。”
收礼终究是喜事,谁会当场不赏脸?
况且……
麹文泰在给龟兹国的这封信函中的语气是带肯请之意。
苏伐勃鴃接过信来粗略一看便立刻乌云转晴,并笑道:“路途坎坷,难为法师劳苦携带了,本王收下便是。”
心顺,什么都好商量。
他顿而颔首道:“既然法师有意替兄长叙安,本王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让来自高昌的僧人们先行招待法师。”
“万谢尊王体恤!”
稍后,玄奘一行人马全部移往高昌僧人所在的寺院。
是夜,玄奘与欢信、弟子及手力一干人等皆被僧人们团团围住,说这说那,好不热闹。
武赢天不是高昌人,与麹文泰也没有直接的关系,于是“她”自得其乐地在院中散步赏月,终也愉快。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有数名官员奉苏伐勃鴃之命前来相邀,在王宫里为玄奘举行盛大的宴会。
尽管僧人双方都意犹未尽,但国王的邀请是不可推辞的,于是玄奘一行告别了高昌众僧,前往王宫。
寒暄过后,众人入席。
刚一使筷,玄奘便发现食物里竟有一份三净肉!
此位贵客的脸色立时很难看,姿势也随即僵固。
武赢天自己虽极其喜好肉食,但也不免生奇怪。
“她”心下嘀咕:“不是斋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