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主持鄜延军后军医药的主事姓陈,已是耳顺之年的他是个寻章摘句的老雕虫。陈主事一生醉心科举,可惜三十年前过了县试之后便再无寸进,为了生计方无奈入了军营任主事一职。
慕容复既知这陈主事的喜好,要对付他自然是小菜一碟。当晚,他整理了几份老师苏轼的诗稿又在怀中揣上一百贯交子,向陈主事的营帐行去。苏轼的才华足够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高山仰止,金钱的魅力更是向来困顿的陈主事无法拒绝的。是以,慕容复只花费不到一个时辰便得到了陈主事的应允,放权给他改善伤兵营的环境。
解决陈主事避免有人从中作梗的可能,慕容复又秉烛整理了一份伤兵营整顿方案,只在第二日一早便送到了种谔的案头。种谔见慕容复方到军营一日便对打理伤兵营成竹在胸也是意外,他低头翻了翻慕容复送上的文书,发现这慕容复的文章虽不如其师苏轼那般词采灿烂,却已得其雄辩滔滔之精髓。文章的开头就已开门见山地点明“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接着又在技术层面分析了一个上过战场受过伤的老兵与一个未曾见血的新兵在战力方面的区别,要求种谔为爱惜军力计、为战事胜败计,对伤兵营引起重视;最后则列明了改善伤兵营的几条规矩。其一,注重营房卫生状况,伤兵营每日洒水清扫,营帐被褥三日一洗,置烈日暴晒后方可使用;其二,安排专人打理药房,伤兵们所用麻布绷带每日以沸水烫煮;其三,调派更多的大夫为伤兵诊治,并安排辅兵为大夫助手;其四,伤兵以伤势的轻重分别安置,辅兵每晚巡视伤兵营;其五,申请调用大量坚固木板、石膏、羊肠、青盐。看到这,种谔不由抬头问道:“你要石膏、羊肠、青盐做什么?”
“木板与石膏用来固定折断的骨头,羊肠可制成羊肠线缝合伤口,盐水则用以消毒清洁。”慕容复沉声道。战场受伤多半见血,更要紧的其实是想办法做好验血输血的工作,只是慕容复既非学医出身此处又缺少设备,只得作罢。
然而,在慕容复看来这份方案仍有不足,可在种谔看来已是用足心思。只见他沉吟了一阵忽而问道:“这些办法,是你老师的主意?”慕容复年纪尚幼,种谔不信他会有这等见识,而苏轼的博学多才却是人驹知。倘若这真是苏轼的主意,种谔也可放心任慕容复施为。
慕容复闻言一愣,似乎即刻便明白了种谔的忧虑,当即笑道:“自然是老师的主意。学生年幼识浅,只是为老师跑腿罢了。”
种谔点点头,又道:“照这法子,能有多大改变?”
慕容复蹙眉思索片刻,当年南恶尔做好了这些护理的工作,即刻使英国士兵的死亡率从42降到2,如今虽说早了几个世纪,但也多少会有些效果吧eads;在下攻二,有何贵干。而受伤的士兵们见到有人用心照料他们,对自己复原的信心也能增强些。“起码能减少一半的死亡率吧。”
种谔见慕容复答得轻慢,不由厉声道:“此处是军营,军中浪对斩立决!慕容复,你敢立军令状么?”
慕容复诧异地一挑眉,眼见种谔目光犀利地盯着自己,他当下明白此时他若有半点犹疑,必然教人小看了去,以后在军中便再无说话的份。因而,他正色道:“有何不敢?”
待乔峰收到消息,慕容复的军令状已白纸黑字地写下,乔峰深知军令如山绝非儿戏,下操后便急急向伤兵营赶去。
伤兵营内,慕容复正安排辅兵清扫营房更换被褥,他本人则亲自为几个伤情严重的士兵以盐水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宋时的中医发展虽已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对细菌感染这方面的医药知识仍旧蒙昧,这些重伤的伤员们虽有大夫用药,却仍是因伤口感染起了热症正昏睡不醒。在军中效力的几名大夫见惯生死,心知这些伤员已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平日里也不愿多费心思做那无用功。今日慕容复新官上任便大张旗鼓地安排辅兵清扫营房,好似他们这些大夫办事不尽心,这无疑已是犯了众怒。大夫们虽说是见官矮一级可在专业领域也颇有几分自傲,见慕容复指手画脚便干脆袖手旁观,等着他出乖露丑。是以,慕容复一吩咐给重伤员清洗伤口,几个大夫全都闪得没影,逼地慕容复只能亲自上阵。
原本慕容复的动手能力,邓百川与公冶乾也算是心知肚明了。哪知这一回,从清洗伤口剜除腐肉到敷药包扎安抚布,他动起手来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邓百川与公冶乾看得怪异,也只好用“公子爷是习武之人,处理外伤自然是行家里手。”的道理来解释。他们却并不知道,慕容复前世总在医院消磨时日,所谓久病成医,这清洗包扎的工作看都已经看得滚瓜烂熟,做起来自然并不困难。
然而,慕容复手上并无麻醉药剂,伤员们深可见骨的伤口要以盐水清洗又得剜除腐肉自然是痛不欲生,纵使仍在昏迷之中也无意识地高声惨叫。那些轻伤员们看地头皮发麻,大夫们也忍不住啧啧摇头。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大夫见慕容复无缘无故折腾了那些伤员一番,又不曾更改药方,不由一脸同情地哀叹:“何必要他们临死还受这样的罪?”
邓百川与公冶乾闻言,俱是对他怒目而视。慕容复却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死了自然不用受罪,想活命就得吃得起苦!”说罢,又吩咐身边的辅兵打来冷水绞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