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黄台吉一脸尽是信心十足,优哉游哉的笑容,而毫无身在战场的紧张肃杀之气。战场上后金国的近十万大军,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汗的这份得意和从容,一见到黄台吉现身,立刻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排山倒海似的欢呼,根本没有把包围圈内的卢象升放在眼里。
可是,等到五声“大汗威武”的欢呼声过后,气氛立刻改变了,随着黄台吉手上的令旗往前一指,一排排的羽箭立刻向包围圈中飞射而来!
耳边才响过如雷的欢呼声,卢象升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顷刻间又换成了弓箭的呼啸声,再接着却是自己手下兵士的惨叫声——卢象升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耳朵来专心杀敌!
他咬紧了牙齿,拼尽余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双刀,一面挡开来箭,一面格杀敌军。
箭矢越发的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射来,冷不防卢象升肩头又中了一箭,他挥起一刀,截断半支箭杆,再继续杀敌。
现在包围圈已经从树林移到了一处开阔地——
不曾料想,格杀了几名鞑子之后,卢象升胯下的战马再一次中箭,发出了一声悲鸣之后,双足重重地向前跪倒了下去。
卢象升一向爱马,善于养马,也熟知马性。这匹战马本是他亲自千挑万选所训练的良驹,跟随着他征战了多年,身受重伤之后已然力尽垂死,再也勉强不得了。卢象升只得下了马,准备徒步杀敌。跟在他身后的卢象晋一眼看到了他的战马倒地,立刻大喊:“兄长,换我的马——”
卢象晋也一身全是伤,但所骑的战马只受了些轻伤,还能骑乘。因此,卢象晋一面大叫,一面翻身下马。
就在此时,鞑子抓住了卢象升失去战马的这一可乘之机,策马向他冲了过来!
卢象升没有办法。只得掷出了手中的双刀,分别插入了两名鞑子的心窝,但是,从左方冲过来的一名鞑子的长枪却已刺中了卢象升的大腿——他再也支持不住了。身体向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卢象晋大吃一惊,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喊: “大哥——”
卢象升只觉得眼中红红的全是血水,在意识模糊之际,他心中也明白,这个世上。终觉没有什么奇迹!
……
“轰——轰——轰!”一阵剧烈的火炮嘶鸣声,从石景山南边响了起来!
卢象升很想睁开眼睛看上最后一眼,到底是何方神圣会加入战局?可是终究还是睁不开眼,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整个战场发出了巨大的骚动,火炮持续不断地轰击,鞑子纷纷抱头鼠窜!
包围卢象升的鞑子死伤最重,因为这个地方似乎是那不知名火炮的重点打击目标!
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与大炮硬刚正面?
鞑子下意识地往不远处的密林跑去,那里有遮蔽,也许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并不算完!
很快。大量黑压压的兵士出现在了黄台吉的眼前!
黄台吉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仗打到这个份上,怎么可能还有明军前来救援卢象升?!
然而黄台吉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出现在眼前的明军,竟然无边无际,一眼都看不到边!
虽说金国军队也是无边无际,然则现在阵型很差,东一股,西一块,全数陷入慌乱之中。
而最要命的是,那些明军。竟然不是用弓箭大刀,而是用火铳!
“呯呯呯——”激烈的火铳声持续不断,黄台吉惊异地发现,敌人竟然是火枪兵。而且火枪兵在对金国大军发起冲锋?
火枪兵冲锋,什么套路?
所有鞑子都被打蒙了,然而敌人的火铳似乎射程特别远,不时还有射程更远的开花弹在金国兵卒们跟前爆炸!
黄台吉看得须发皆张,立刻下了决断:“传本汗命令,所有满蒙汉八旗不要慌乱。结阵而战——莽古尔泰!”
“在!”
“你带一万骑兵,给本汗冲入明狗阵中!”
“遵命!”
就在此时,金国兵卒们发现了一个更为恐怖的现象——明国军队似乎还有抛石机,远远地抛来了大量黑乎乎的物什。
起初兵卒们还以为是炮弹之类的东西,一哄而散,不过很快发现,那黑乎乎的东西似乎不会爆炸——
有胆大的鞑子便跑过去看,结果一看清那黑乎乎的东西,顿时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三魂六魄!
“我的娘呀,这,这是——敖尔汗大人的人头啊!正白旗的敖尔汗!”
“什么?!敖尔汗大人不是在辽南复州卫吗?!”
“啊——这,这是穆古图,穆古图大人不是镇守通州吗?!”
“……”
没错,前来救援卢象升的,正是团山军!
张力带着两万人的队伍,日夜兼程,从通州赶到了石景山!
当初张力第一时间“跑路”,并不是如其他明军一样溃散,竟然是绕道固安,攻击了鞑子此次伐明的总基地,通州!
所有鞑子劫掠而来的物资人口,尽数都在通州城中。而自信满满的黄台吉,竟然只留了一个小小的梅勒章京穆古图,领着一千老弱驻守通州。
当张力的团山军杀入通州鞑子大营的时候,穆古图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被一刀咔擦了……
当黄台吉看见手下呈上来的那一颗颗首级之时,他心里清楚,这仗,没法打了!
通州守将的首级在此,那么通州肯定就失守了!
辽南复州卫的守将首级也在此,那么……
黄台吉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