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入肺,顾知航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由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咳着。
深夜中,这阵咳嗽声传得老远,不知哪个房间被惊醒的行人迷迷糊糊咒骂了一句“痨鬼”,翻身蒙头睡去!
咳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
脏兮兮的地板上,几大片鲜红的血被冷水冲净,快速流走,墙上被溅上的鲜红却触目惊心地溅在廉价的白瓷片上,慢慢滑下一道道泪痕般的血色。
原本泛着病态黄的脸此刻透出几分骇人的白,顾知航忍不住捂了一下狠狠钝痛的胸腹,粗粗喘着气,有些力乏地倚着墙,用手抹了下唇边下巴上咳出的血渍,用水冲净。
受凉的身体依然在断断续续低咳着,时不时仍有鲜红的血咳出。顾知航却不在意地继续冲洗着冷水,丝毫不顾及自己两年前致命伤始终未愈的身体能不能经得起他这般糟蹋。
启明星刚刚升起,外面微微传来些许动静,早起做生意的小贩们即将开始一天的辛劳,小旅馆内失去伴侣的人儿却刚刚躺下。
躺在窄窄的床板上,顾知航睁着双眼不敢闭上。
两年了,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听到那声震断他心弦的致命枪声!
“砰!”
就会看到他视为生命的男人被一枪击中心脏、在他面前慢慢倒下!
那人再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不断流淌出血沫的唇!
那人瞪得目眦欲裂,也无法再聚焦看清自己的双眼!
那人拼命伸向自己、却最终痉挛着垂下的手指!
他再无法触摸到!
两年来一直在自己眼前、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遍重复回放的画面,他多想只是一个梦魇,梦醒之后,那个孩子气的男人、那个强悍又脆弱的男人依然躺在他怀里,笑嘻嘻对他说:顾知航,你做恶梦了!
可午夜梦回至鲜血淋漓处,他无数次挣扎惊醒,却发现自己依然踽踽行走在寻找那人的路上,身侧空荡荡的,入手一片冰凉。
两年了,他抛弃了黑方k抛弃了古贝诺斯抛弃了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亲生母亲抛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不再和任何人联系,哪怕是平淑他也只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突然离开后,告诉她儿子不孝;第二次,是他算着孩子已经出生了,打电话给平淑,告诉她他为两个儿子取的名字。
他多年游走在枪支世界,知道那一枪已令那人无力回天,可他依然没想过要放弃。
他要找到他,找到他的爱人
生不同衾,死同穴!
他听够了身边人安慰的话。他看着他们的表情,那些人的脸上明明全都写着一句话:扬已经不在了!却还在虚伪地安慰他:一定要养好身体,不然扬回来看到会伤心。
后来,连top的人也开始心口不一地“欺骗”自己时,顾知航选择了离开。
那个人,根本不会再回来了!
他懂他那时的目光,浓浓的哀伤、不甘的绝望,混合着血色编织成一句话:
顾知航,我爱你!
他为失去自己而哀伤,为无法再活下去陪伴自己而绝望!
那个骄傲得从不肯轻易说爱他的混蛋!
那个单纯得拿一把空枪就跑去救他的白痴!
那个天真得直到倒下去都不肯相信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枪杀的傻瓜!
再也回不来了!
顾知航失了所有温度的眼球机械地看着斑驳陈旧的天花板,深褐色的瞳孔中再无法映出那人如同妖孽一般的张扬笑脸。
内地所有的陵园、医院都已经找遍,三合会的据点也查看了一大半,依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罗抿良一群人根本不知去向!
顾知航想,以罗抿良激烈的性子,很可能不会愿意烧了首扬的尸体。“罗御死了”之后他的性格变得那么极端,在骤然得知自己亲手杀死了亲生儿子后肯定会崩溃疯掉,会带着首扬的尸身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
想带着他的男人无牵无挂地活下去?
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顾知航死寂的眼中突然微微发亮,既然如此,那他就慢慢杀光三合会的人!现在,只是各个据点的负责人而已;之后,就是三合会的各大据点他会一个据点一个据点地摧毁、铲除!
他相信,总有一天,罗抿良,或者是他身边的廖越安等人一定会被逼回来!
顾知航苍白的唇角慢慢扬起一抹近乎神经质的笑:只要找到罗抿良,就能带他的妖儿回家了!
首扬是他的,哪怕仅剩下一具尸体,也只能是他顾知航一个人的!
温哥华的夏天不比国内大多地区的炎热,高温只有二十多度,温度适宜。
楼下浓郁的绿丛之中,水仙花黄灿灿一片,娇嫩得喜人;郁金香刚劲挺拔,素雅秀丽,一只只精致杯子似的端庄动人整个庄园百花斗艳,美得赏心悦目。
午饭后,别墅二楼最舒适的房间里,被众人捧在心尖子上的男人照例吃过药后躺在床上午休。
房间的门一如既往被人轻轻推开,见里面的人像往常一样沉沉睡着,身形高大的男人无声走近。
床上的首扬呼吸很平稳,穿着舒适的睡裤,丝质睡袍大敞着,露出精瘦的胸膛。
看着首扬一如既往不雅观的睡姿,罗抿良满眼宠溺,小心地拢了拢他的睡袍,俯身,像往常般想在他额头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