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接回太师府,并被冯太师强行同江子兴和离后,冯氏的日子过得可谓一言难尽。
一切都很好,吃的、用的、玩的,包括身边伺候的下人,全都可心极了。小产后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她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她想知道,江子兴如何了?被革职罢官,抄检府邸,并被打了八十大板,他撑得住吗?死了没有?一想到江子兴或许熬不住,已经死了,冯氏便觉一股说不出的焦郁从心中升起。
江子兴就是死,也只能死在她手里!
但冯太师不许她再想江子兴,提也不许提。冯氏无法,每天只能对着莲枝念叨个不停。
别的丫鬟都是太师府的,她胆敢念一句,回头就被传到冯太师的耳朵里,定要来训她。只有莲枝,这个笨头呆脑的丫鬟,能叫冯氏说一两句。
这一日,莲枝请了一日的假,出府采买日常用的,因耽搁得久了,回来就遭到冯氏的一通谩骂,随即便是老一套,关于江子兴的抱怨。
莲枝早就听得够够的,想着江絮同她说的话,因此便将江子兴的地址说了出来。
“当真?!”听到莲枝居然带来这样的消息,冯氏直是眼前一亮,立即站起身:“走,跟我出门。”
她说风就是雨,抬脚就往外走。
莲枝惊得瞪大眼睛,看着冯氏往外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仍站在原地。便在这时,忽见冯氏又站住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又抚了抚两鬓,随即又走了回来,往梳妆台前走去了。
“不好,我得换一身漂亮的衣裳。”冯氏对着镜子喃喃自语,翻开衣柜,挑起衣裳来。
莲枝微张着口,呆呆看着冯氏挑了一件又一件,在身上比划着,最终挑了一件簇新的胭脂色的裙子穿上了,并拣出几样日常不戴的奢华的步摇,别在了发间,整个人打扮得十分妩媚,随即对着镜子一笑,满意地点点头。
“夫人……您,您不戴面纱吗?”莲枝吞吞吐吐地道,目光不敢看冯氏的眼睛。
冯氏脸上的乌龟纹,自始至终也没去掉,虽然没再变深,但是丁点儿变浅的迹象也没有。仿佛,是从皮肉里生出来的,如何洗也洗不掉。
来到太师府后,因要卧床休养,并不必出门,因此冯氏也懒得戴面纱,只不许其他人随意进出,自然没有人看见她的脸。久而久之,冯氏也习惯了。
方才照镜子的时候,她便一丝一毫也没注意到,脸上的乌龟纹是如此有碍观瞻。但被莲枝提及,冯氏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猛地拍了下桌子。
莲枝被吓得浑身一颤,暗暗后悔,为何要开口提醒?但她也知道,如果不开口提醒,任由冯氏这么出了门,到外头被笑话了,回来挨打的人还是她。
“江絮!”冯氏的脸色阴沉沉的,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在太师府卧床休养的日子里,冯氏接到不少上门探望的帖子,都被她一一退回去了。甚至,来太师府之前,也有许多邀她出门玩的帖子,也都被她半敷衍答应,半敷衍退了。
她这张脸,能见外人吗?
但想见她的外人,却多如过江之鲫!冯氏听蒋氏说过,那是因为,江絮把她是继室的消息传播了开去!人人都知道,她是夺了人家的正室之位,还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把人家撵走了!
而如今,江子兴被革职罢官,她也因着被打得小产而回太师府修养,如今京中谁人不知?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
说什么递帖子要来看她,还不是来看她的笑话?看她有眼无珠,嫁了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看她手段用尽,最终遭到了报应?
往年她在她们面前,一直是炫耀恩爱居多,又说府里清净无比,从来用不着她使手段。便有些个不老实的,江子兴也早早替她料理了。如今想来,全都是一个个巴掌,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而这一切,都是拜江絮所赐!
如果不是江絮把她是继室的消息散播开去,她根本不会丢这么大的人!
“姑奶奶?”莲枝见她满脸狰狞,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吓得直颤,好容易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冯氏如今是和离之身,自然称不得夫人,且又嫁过人,又不能称小姐,因此便只叫人称一声姑奶奶了。
冯氏转过头,阴测测地看了莲枝一眼,把莲枝吓得双腿发抖,脸都白了,才又别过脸,取了块面纱覆在脸上,道:“跟我出门。”
莲枝颤声应了一句,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
冯氏要出门散心,谁也拦不着她。况且冯太师也没禁她的足,因此出门倒是顺利。依着莲枝说的地址,一路往晋王府后街上走去。
院门并没有关上,冯氏按住要敲门的莲枝,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脚迈了进去。她要瞧瞧,江子兴在做什么呢?
此时,江子兴正往床上爬。手里握着一个窝头,他衔在嘴里,两手用力撑起,吃力地爬回床上。
他的腿已经全然废了,没有半点知觉了,要去哪里都去不得。这让他的脾气愈发不好,方才还跟江絮吵了一架,让江絮拿着才赚来的银子,扯布给他做一身新衣裳。
否则,日后冯氏来了,他难道要一身臭烘烘、脏兮兮的见她?她最爱他的俊俏容颜,倘使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一切就完了!
于是,他把江絮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着她眼底都有了泪意,才住了口,抬手往门外一指,叫她去买了。而后,他偷偷爬下床,到灶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