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等等……”周嬷嬷在那婆子肩上拍了拍,却一下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婆子,只得“哎”了两声。
那婆子面带讶异地转过身,“咦,您不是方才那位夫人身边的嬷嬷吗,”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周嬷嬷,“婆子我都走了这么久了,就算你家夫人有什么事可也与我无关!”
周嬷嬷是杨夫人的乳娘,这么多年来一路看着杨夫人走到如今。对杨夫人的感情恐怕比对她自己的亲儿女都深。哪里见得这婆子出言咒杨夫人,当下便沉着一张脸道:“你这婆子好生没道理,好端端的居然敢咒我家夫人!”
见周嬷嬷不是追上来找茬的,那婆子便也放松下来。不停的向周嬷嬷赔不是。待周嬷嬷脸色缓了些才迟疑着开口问道:“那。不知这位嬷嬷找老婆子我有什么事?”
想到杨夫人吩咐的事,周嬷嬷道:“我家夫人慈悲,见你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婆子又受了伤。特地赏你一顿好饭,跟我走吧。”
一个世族贵妇,却只因为“慈悲”便要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老婆子一顿饭,这其中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但那婆子许是饿怕了,闻言顿时喜形于色,直喜得两只布满老茧的糙手不停搓来搓去,“这怎么好意思呢,真是让夫人破费了,老婆子今天是遇着好心人了。”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一双眼却盯着周嬷嬷不放,就等着周嬷嬷将她领了去。
见这婆子这副模样,周嬷嬷心里不由一阵好笑,方才她还在心里担忧这婆子出现在夫人身边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现在一看,倒是她多心了。
也不说话,领着那婆子便朝着知味轩而去。
那婆子显然没想到周嬷嬷会把她领到知味轩,抬头看了看气派宽敞的三层木楼,面上现出渴望,却又有些畏惧,一时之间倒是迟疑着不敢往里走。
周嬷嬷显然知道那婆子为何如此,语气中不自觉的便带了些高高在上,“走吧,放心,不会有人拦着你的。”
那婆子这才畏缩着跟着上了二楼。
杨夫人早已进了二楼的雅间,周嬷嬷领着婆子进去的时候,屋里的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翠香与翠柳正在为杨夫人布菜,诱人的香味直馋得那婆子不住地吸溜嘴,那副模样让杨夫人看了便觉没了胃口。
“夫人,人带来了。”周嬷嬷回完话又站回杨夫人身后。
杨夫人放下筷子,目光温和地看向婆子,极力扮演一个柔善慈悲的贵妇人形象。
“不知道这位妈妈如何称呼?”杨夫人道。
那婆子没想到杨夫人会这般亲切的与她说话,有些受宠若惊的将与桌上美食纠缠的视线收了回来,低头行了个礼:“老婆子姓何,夫人叫我何婆子就行了,多谢夫人慈悲,要不老婆子今天就只能饿肚子了。”
见这婆子人虽然落魄了些,行起礼来却很有几分样子,杨夫人更肯定自己心中所想,面上笑容加深,“何婆子是吧,说起来本夫人也是觉得相见即是有缘,既然有缘,当然不能让你饿了肚子。你既然饿了,就赶紧上桌吧,这些饭菜都是为你准备的,你不用客气,若是不够还可以再叫。”
人都走了那么远了才觉得有缘,这荒唐不已的理由杨夫人却说得跟真的一样。
何婆子只要有顿饱饭吃就满足了,哪里会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杨夫人话音方落便忙不迭地坐到了桌旁,拿起筷子便刨了几口喷香的米饭。
杨夫人见状脸上虽然仍挂着笑脸,却不着痕迹地离桌子远了些,待何婆子又吃了些菜之后才突然问道:“何婆子,你不是湖州人氏吧?”
何婆子的口音里,带了些京城腔。
微微一愣,何婆子将口中饭菜用力咽下去,咧开嘴道:“夫人真是慧眼如炬,老婆子是京城人氏,前两天才来到湖州,本来是来投奔故人的,没想到……”
说到这里,何婆子蓦地止住话头,似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杨夫人面上笑容加深,“怎么,你那故人莫不是发达了便不肯认你?”
何婆子一惊,狐疑地打量了杨夫人一番。才道:“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杨夫人似乎对何婆子的遭遇感同身受,“如今这世道可不就是这样的,有些人一朝得势了,哪还能认得从前的故人?”
何婆子颇有同感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了警惕,闭紧了嘴,无论杨夫人再说什么也不搭话,只顾着大口往嘴里塞饭菜。
良久之后,见这样旁敲侧击不能从何婆子嘴里挖出什么来。杨夫人便也不再白费功夫。而是开门见山地道:“何婆子,你也不用瞒了,你来湖州要投奔的,就是威远侯夫人吧?”
何婆子在凤仪轩门口嘀咕的那句话周嬷嬷和翠香翠柳都没听见。闻言都惊讶地看向何婆子。
何婆子手上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杨夫人。眼中带着几分惊恐。
杨夫人见状一笑,嘴里却道:“何婆子你也不用担心,本夫人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些威远侯夫人的往事而已。”说到这里,吩咐翠柳道,“翠柳,赶紧去伺候何妈妈用饭,一定要让何妈妈用好这顿饭。”
方才还是何婆子,这时却又变成何妈妈了。
翠柳是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时那是比普通人家娇养的女儿还要养尊处优的,让她伺候这样一个糟老婆子,心里很是不愿,又不敢忤逆杨夫人的话,只得满心不情愿地走到何婆子身边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