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我有些难堪。
“没事,不就是坏了么,又没丢。”眼中的狠戾消失殆尽,顾笑之坐直了身子,将双手覆在了琴上,“反正我也不会弹。”
他嘴上说着没事,可是语气好落寞,反而让我更难受了。
“顾笑之,你别难过,我……我找最好的琴匠给你修。”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顾笑之……”
方才还沉浸在哀伤中的人蓦地又扯开了笑颜,“放心,我不怪你。”
我都想给他跪下了,我宁可他骂我一顿打我几下也不想他摆出这副可怜兮兮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啊!
焦急中,只听他淡淡的开口:“毕竟这琴年代久远了,坏了也正常。与其想着它坏了,不如想着你在它上面睡了个好觉。”他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我,“霍千年,我拿出了最好的酒款待你,你怎么谢我?”
这一刻,他的眸子在烛光照耀下如同燃着火焰的黑曜石,看得我竟有些呆住。
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话竟是,“以身相许怎么样?”
说完之后,我自己都被吓到了。
顾笑之也是一愣,旋即失笑:“喝了我的酒,还想要我的人?这不行,我亏了,换一个。”
“……”我一巴掌挡住自己的脸,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好意思我可能还有点醉,我……我先回家休息休息,再想怎么谢你。”
“行吧,那你先把茶喝了。”顾笑之朝茶杯努努嘴。
我举起茶杯直接像灌酒一样把温热的茶水也灌了下去。
刚走下台阶,又听顾笑之说:“你提醒我的事,我会注意。”
我回身看了他一眼,“好。”
他负手伫立在最高那层台阶上,朝我微微颔首。而在我转身的刹那间,一缕金黄色的光芒自他身后倾泻而来,颜色浅淡,但在此刻却异常惹眼。
不知何时开始,天边已然泛起青白色。
天亮了?
这么说,我睡了至少三个时辰?
讶异的看着顾笑之身后只露出薄薄一层的初阳,和他斜后方的暖阁,再将视线移到石桌、太师椅、和他裹着的雪貂裘上,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
“脸怎么红了?”顾笑之稍稍歪了一下头,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丢了件东西给我,“冷了就披上。”
我接过雪白的貂裘,低声说了句:“谢谢”,而后夺路而逃。
糟了。
国历二九五年元月,镇西将军魏闻天突发恶疾卒于家中,次日兵马大元帅旗下干将刘中安领命暂接魏闻天手下军队,并将魏家军纳入编制,归国所有。
半月之后,垣前刺史翟御因涉嫌勾结外党扰乱国政被革职关押。又过十日,魏闻天侍妾马氏将魏生前与翟刺史密谋之事供认不讳,皇帝亲旨,赐翟御鸩酒一杯,魏、翟两家家当尽数充公,其妻妾子女发配无海城,永不得回。
这是小胖子亲政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
他食言了,没能做出诛九族的决定。但我反而觉得安心,那日他果然只是一时气话罢了。虽然最后的刑罚比起之前轻了太多,引起了一些朝臣的不满,但早传瑞帝为君仁善,他们也无法言语太多。
关于魏闻天的罪行,他没能找出全部,只知魏闻天确实趁边关巡查时与千齐秘密信使互有往来过。魏闻天的侍妾也只知道一点消息,但足以说明他的罪行。
然而,小胖子最终也没找到任何关于顾笑之的不利证据。当他反思了许久、斟酌了许久、也私下里询问了许多人——包括我之后,重新相信顾笑之时,顾笑之却做出了一个令无数人哑然的举动。
他罢工了。
至于告“老”还乡的原因是,顾笑之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在处理完许丞相遗留下的事后便没了什么存在感,况且他是太后叫来,皇上对他的信任也不够,与其空占一个位置,不如让给其他人。
辞呈提上去,被退回来,再提,再退,一来二去的纠结了几次,最后还是小胖子亲自去了丞相府说情。
小胖子带着左久一个侍卫不够,还把我一起拉过去了。
那时候我正有意避着顾笑之,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他了。
临进丞相府,小胖子还有些慌张,“千年,朕一会儿该怎么面对丞相?朕怕把路上编的词儿都忘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怎么一紧张就被打回刚登基时那个小胖子的样儿啊?
我扶额长叹,“皇上,您是君,他是臣,哪怕他是民了,你说什么他也都得听着。你怕什么?”
“朕怀疑过丞相,再对上他会……内疚。”小胖子紧紧抿住嘴唇。
我无奈,“皇上,您为什么怀疑他?”
“……”小胖子看了一眼左久,后者立刻退出了几尺远。磨蹭了一下子,小胖子扭捏,“你知道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
我真想吐血给他看,“皇上您怀疑他起初不是因为太后给他的木盒吗?就算没有他意图谋反的证据,木盒的事情始终与他逃不脱关系,这件事您有理,您怕个……啥!”
小胖子眨眨眼,想了想,恍然:“对哦!”
“话说回来,”小胖子凑近我更小声的问,“你有没有帮朕问木盒的事?”
我回忆了下,“您当时也没让我问啊。”
“那朕让你问什么了?”
我再次细细回忆,“丞相对翟御和魏闻天的看法。”
都过去这么久了难能我还记得,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