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白发,像是一夜老了十岁,全身插满管子,戴着氧气罩都感觉他呼吸微弱。
病房里只有朱锦华和胡小庭。佟羌羌和钟如臻走进去时,她们瞥过来一眼,有气无力的,再转过头去,不知是各自都无话可说,还是压根没精力说话。
佟羌羌和钟如臻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孙勰正好进来,佟羌羌和钟如臻拉着他到外面了解情况。
孙勰神色沉重,像是不知从哪说起,斟酌片刻后道:“是很早的事情了。当时公司刚步入正轨,财务压力大,手底下有人给老爷子出的主意。因为一直隐瞒得很好,从未出过状况,老爷子便默认了这种‘税务安排’。”
“不过十多年前老爷子退休之后,就已经清理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被知情人重新翻了出来。老爷子发了病,文昊就被请去接受调查了。二爷和三爷正在想办法。”
佟羌羌和钟如臻无声地对视一眼。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首当其冲面临的就是公司形象的问题,税务调查会给投资者带来不确定性。一般来讲,遇到这种情况,最和平的处理方式是利用人脉关系,尽快补税,终止明面上的调查造成的直接声誉影响。
可是补税并非说补就能轻易补上的。特别对于钟氏,大企业,而且逃了那么多年,简直是个无底洞。别说前段时间钟氏才刚遭遇一次的资金周转危机,就算处于鼎盛时期,恐怕都无法一次性补上。
如果无法如此处理,那么不仅得接受金钱上的处罚,更是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接受法律的制裁。
钟氏这回,是真的遇到大坎了。
钟如臻低声问了句:“你不是说老爷子当年已经清理过了吗?假如处理干净了,即便调查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勰默了默,回道:“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举报人是谁,手里是否握有确凿的证据。”
这还只是开始。
钟文昊被带走的三天里,钟氏内部中有三位高层管理者被查出挪用公款,恰恰是正在进行中的三个重要项目的资金,而且无法追回。消息一经爆出,整个钟氏的资金运转能力再次受到质疑,所有的项目被迫叫停。
整个钟氏由此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整个钟家,也笼罩着浓重的雾霾。
第五天,钟远山的意识总算恢复了大半的清醒,
他中风的前兆特征已相当明显,嘴巴有点歪,孙勰时不时就得用纸巾帮他把溢出嘴角的口水擦掉。
韩烈和钟杰、钟远山、孙勰四人在病房里谈话,其余人在病房外等待的气氛也异常凝重。佟羌羌瞅着朱锦华,似乎再窘迫的情况下都未显露过狼狈,但这一次,紧张之色昭然。
不知过了多久,韩烈和钟杰终于出来了。
这是多日来,佟羌羌第一次见到韩烈,目光不由紧紧黏在他身上。
韩烈和钟杰说了几句话,随即对朱锦华和胡小庭道了“辛苦照顾爸”之类的话。佟羌羌清楚地看见朱锦华张了张嘴似乎想问韩烈什么,却是又转而去找钟杰。
佟羌羌猜测,她大概是想了解钟文昊如今的情况吧。
目光再旋回来时,正与韩烈充溢着血丝的眸子对个正着。
对了一眼后,他迈步就朝外走。
佟羌羌只悄悄和钟如臻道了别,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会开车吗?”韩烈忽然问。
佟羌羌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老老实实道:“拿到驾照后,只实践过三次。”
“嗯。”韩烈淡淡地应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塞到佟羌羌手里:“今天给你第四次上道实践操作的机会。”
佟羌羌:“……”确定吗?会出人命的啊!
然后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在韩烈的数次指导下,折腾了近二十分钟,佟羌羌总算顺利把车开出路面了。
她特别紧张,尤其副驾驶座上还载着韩烈,要是出了事,可就两条人命啊。驶出医院遇到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佟羌羌趁着等红绿灯之际,向韩烈提议:“要不咱们还是把车留在这,打车回去吧?或者临时找个代驾?”
韩烈揉着眉骨,睨过来一眼,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可以的。”
佟羌羌:“……”
运气好的是,没有遇上高峰期,一路的车流量都不大。佟羌羌心惊胆战慢慢悠悠地开着,把二十多年来积攒的注意力全都灌注在这场车程中。
好不容易顺利开入小区的停车场,熄火之后,佟羌羌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成就感十足地偏头看韩烈,发现他早就睡着了。
瞅着他的满面倦容,佟羌羌不忍心叫醒他。默默地注视他少顷,抬起手,朝他的脸渐渐靠近。
指尖刚刚触上他的下颔,韩烈的手掌被将她的手抓个正着,贴着他下颔的胡茬,握得紧紧的。
佟羌羌被扎得刺刺的又痒痒的。
他明明阖着眼,唇角却勾着笑容,佟羌羌哪里还不知他已经醒来,攥起另一只手的小拳头,轻轻砸了砸韩烈的肩膀:“还装睡!”
韩烈这才睁眼,含着笑意,抓着她的手转而放到他的唇上润了润:“不装睡,怎么把你逮个正着。”
佟羌羌红着脸抽离自己的手,解安全带:“都累成这样了,还开玩笑。赶紧上去休息。”
韩烈伸了个懒腰,抬腕看了看表:“唔……一个小时,和我预期得差不多,正好够我睡饱一觉。”
佟羌羌:“……”敢情他让她开车的目的就是因为她车速慢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