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起初还舍不得抛下姐姐的尸骨,独自一个人从国子监中的秘道出城去,经来兴儿等人反复劝说,才勉强答应下来。待他走后,来兴儿即将辛十二娘、波护等人请到一处坐下,在老祭酒的主持下,商议起了几个人接下来要在城中做的事情。
辛十二娘自负有绝世武功,首先提出要和江中石两人比拚,看谁杀的吐蕃军中将领多,江中石初次和她交手,没占到一丝便宜,心中不服气,慨然应战,却被来兴儿严辞制止了。
“老大人,小子以为,咱们要想在长安城内充当官军的内援,待将来官军收复长安时,能发挥出奇兵的作用,首要的一点便是需掌握长安城中吐蕃军的兵力部署和战力虚实,而后再做打算。”来兴儿俨然已成为了留下的几人中的头领,转而向老祭酒征询道。
老祭酒颔首问道:“兴儿说得有理,不妨把你的打算详细说出来,咱们共同斟酌斟酌。”
来兴儿得到老祭酒的鼓励,扫了一眼辛十二娘,接着说道:“斩杀几名吐蕃将军,虽然能解一时之气,却会引来他们对长安百姓的疯狂报复,因此,在下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咱们还是不要贸然出手行刺的好。”
辛十二娘撇了撇嘴,只嘟囔了句:“那我留下还有什么意思?”倒是没有表示反对。
“要想尽快搞清楚吐蕃人的兵力虚实,同时也出于保护娘娘尸骨的考虑,我以为,这大明宫应是咱们重点盯牢的地方。设想吐蕃人不远千里从雪域高原一路杀将过来,绝大多数人大约都未曾亲眼见识过如此金碧辉煌的皇帝宫苑,无论其首脑人物,还是大多数吐蕃军士,都会把大明宫作为他们落脚和向往的地点,如此一来,大明宫内外虽然防范最为严密,却也是各路消息交相汇集的地点,到了那里,不出意外的话,就能够便捷地获取各种最新的消息,也可以像大娘子方才所说的那样,借机接近吐蕃军中首要人物,待到需要之时,再出奇不意地将其斩杀,以动摇吐蕃军心,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来兴儿见辛十二娘目视远方,似乎对自己所说并不十分在意,考虑到她是几个人中武功最为高强之人,有意拿话激发起她的积极性。
一听说要潜入大明宫行刺,不仅辛十二娘将目光移了回来,江中石也变得跃跃欲试起来。唯有波护摇了摇头,说道:“来兴儿兄弟说得虽有几分道理,但那大明宫中光宫殿就有上百座,单靠着咱们几个人,要想混进去都难,更别说接近吐蕃首领了。不瞒列位说,前些年我在长安周边干那不掏钱的买卖时,也曾把首要的目村定在了大明宫内,可试了几回,连丹凤门都没能混进去。
根据咱们现在面对的形势,我倒以为咱们完全不必到大明宫中去冒险,而应把重点放在城西的安远门那边。记得方才来兴儿兄弟也曾提到,景元帅率军在长安以西约百里开外的奉天驻扎,将来官军若要收复长安,多半会选择从安远门突破入城,咱们若是事先能在安远门附近埋伏下人手,到时里应外合,定可收到奇效。”
在近年来吐蕃北上侵扰的过程中,地处西北的回鹘从自身的安全出发,同时也为了能从中土朝廷手中换得大量他们急需的钱粮物资,多数情况下会主动出兵相助中土朝廷共同抗拒吐蕃。久而久之,回鹘人也大多视吐蕃人为天敌,但凡遇到吐蕃人,他们必会群起而攻之。因此,波护虽身为朝廷严命捉拿的巨盗,一提及与吐蕃人作对,也显得十分踊跃。
来兴儿心知波护讲得未必有理:且不说景云丛麾下只有三千兵马,力单势薄,无法对城池坚固的长安城组织起强有力的进攻,单凭地理方位而言,吐蕃人一路从西向东杀来,西面理应是他们会重兵布防的退路,而长安城的东、南、北三面都有可能是官军将来收复长安选择的突破口,只有西面虽有景云丛所部袭扰,对吐蕃人来说,应是最无须担忧的一个方向。如今,波护竟要将有限的人力都投放到安远门附近去,显然理事倍功半之举。
然而,即便如此,来兴儿考虑到波护方才提及他手下尚有几十名鸡鸣狗盗之徒藏匿在长安城中各处,在已方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倒不失为一支强有力的援军,因此,并没有正面反驳波护,而是顺着他附和道:“波护大哥所说也有几分道理。老大人,不如这样吧,就由波护大哥召集他手下的人手,重点盯牢安远门附近,而剩下我们几个,同时设法潜入大明宫,以便尽快掌握吐蕃军的整体动向,你看可好?”
老祭酒历仕三朝,虽身为文臣,胸中却不乏韬略、机谋,他在一旁听罢多时,捻髯冲来兴儿颔首微笑道:“来氏有后若此,老夫颇感欣慰啊。倘若论起智勇兼备来,乃父逊于你多矣。方才老夫听你二人各抒已见,觉得你二人说得都有道理,其中尤其以兴儿所说切中肯綮,牵到了吐蕃人的牛鼻子。不过,老夫需提醒诸位的是,咱们现在犹如羊入虎口,是在吐蕃人肚皮里做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做事要稳妥、隐秘,在等到官军大举反攻之前,千万不能被吐蕃人发觉到城内还藏有咱们这些人,否则的话,别说是配合官军收复长安了,就是那一天真正到来之时,你我也怕是看不到喽。”
来兴儿听了,频频点头,打心眼儿里赞同老祭酒的话,由此,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与几个人自身安危紧密相关的问题,思忖着说道:“老大人提醒得极是。小子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