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立婉容为后的话,那么如此一来,皇帝在继位刚刚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将先后册立三位妃子为后,这更是本朝自立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后宫别的嫔妃身上,皇帝早就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令她免开尊口了。可是,如今单单是最宠爱的婉容强逼着自己做出这异常艰难的选择,皇帝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一味采用拖延的办法,意图随着时间的流逝,来使婉容打消争后争储的念头。
但是,正因为后宫中出现了婉容为亲子强争储君的事,在无形之中也使得皇帝对本选定立为太子的长子睦王李启,心中产生了诸多不满,以至几个月来父子之间日渐显得疏远,令李启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感。
察究事情的最初起因,还要追溯到八个月前,皇帝留宿在仪凤阁宝昭仪那儿,与樱儿之间的一番看似闲聊的问答。
当时,樱儿不知萌发了怎样的念头,非要缠着皇帝教她剑法,还口口声声地说待自己学成了剑法,就能像已故的贞懿皇后景暄那样,在国难当头之际,替皇帝分忧解愁了。
皇帝听她提到景暄,触动了心事,遂低头不语。樱儿见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了皇帝的伤心事,有意拿话找补回来,就有意提到了睦王李启,推说皇帝有这么个文武双全,统掌三军的好儿子,哪儿还用得着自己来替皇帝分忧解难呢。谁知,不提李启还则罢了,一听樱儿当面夸奖李启,皇帝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声,立马回了句:“有名无实之辈,岂足道哉?”
是啊,自从李启登坛任帅,开府治军以来,除了兴冲冲地带着一班人马到蒲州前敌逛了一圈外,几乎是寸功未建:自己被吐蕃人赶出长安时,不见他的影子:即连命他率军到王屋山搜寻颖王李舒的踪迹,他也只找到两具莫名其妙的林邑男子尸体来支应自己。如果说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的话,就是他刚一任帅,就窜掇着自己准他将驻守泾州的于承恩调至了陕州,从而使自己在弃城东奔的半路上得遇于承恩率军迎驾。
如此一个好大喜功,无能平庸之徒,自己当初为何会选中他来赋予大任?
基于对长安失而复得期间,李启种种表现的强烈不满,皇帝传诏将于承恩一手创建的神鹤军列入了禁军的序列,特别申明这支部队不归李启的大元帅府统辖、调用,而是直接听命于自己。这么一来,等于大大削弱了李启的权势,加之各路领军大将皆有拥兵自重之势,李启的大元帅府目前除了副元帅景云丛麾下还有五万人马驻守在汾宁之外,可以说已形同虚设,手中无一兵一卒可供其调遣了。
眼瞅着自己这位长子近日来惶惶不安地一再向自己示好、邀宠,以打动自己,使他摆脱眼下十分尴尬的处境,皇帝心里一软,也决定再次给李启一个翻身建功的机会。
这便是皇帝要李启提前率军驻守东都洛阳的真正原因了。既然李启头一回没能从傅奕手中成功地抢得军权,而西疆战事日益吃紧,又紧需从傅奕手下调军西征,这无疑是李启从傅奕手中争得军权的又一个绝好时机。
令皇帝感到惋惜的是,李启居然没有领悟出自己的这番良苦用心,一门心思地想亲率三军到西疆冲锋陷阵,建功立业,最不济也要替自己固守长安,绝不肯提前后撤到东都去。
“朕的傻儿子,你空有一腔建立功勋的雄心壮志,却没有临机应变的识见和智谋,即使朕答应你率军西征,你又怎是吐蕃人的对手?”皇帝枯坐于延英殿中,想起自己与李启之间毫无默契可言,不由得仰面发出一声长叹。
“启禀皇上,殿外现有内常侍吴孝忠、王保儿、刘文逊求见。”庞鸣蹑手蹑脚地走进殿来,小心翼翼地向皇帝奏道。
“叫他们一同进来吧。”皇帝从立储的繁乱心绪中强自挣脱出来,低沉着声音说道。
自从李进忠、谢良臣、尚敬先后三任内侍省监在自己继位后不久,就相继死于非命,如今内侍省的地位在皇帝眼中已大不如前。即使是现任执掌内侍省的三位内常侍吴孝忠、王保儿、刘文逊,有事来回皇帝,也须经过事先通传,再不能向以往那样早晚随侍在皇帝身边,成为皇帝身边必不可少的亲近、心腹了。
皇帝如此着意贬压内侍省的地位,其实有着他自己的一番打算:一来,在尚敬因瞒报军情被斩,禄光庭投敌被杀之后,皇帝一时之间还找不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宦者执掌内侍省,只能暂时以一老带二新的方式对王保儿和刘文逊二人进行全方位的考察;二来,现下朝廷面临的局势已不容许皇帝单单依靠手无兵权的内侍省来对外发号施令,侦缉不法,他迫切需要一支能绝非效忠于他,且随时可为自己所用的军队来首先保证自身的安全。这一点是内侍省统辖的几千名宦者、宫人决难做到的。
皇帝在来兴儿犹在凉州办差之际,有意将神鹤一都这个番号颁赐给来兴儿所部,究其根本,就是欲待来兴儿西疆建功之后,顺理成章地调他来接管禁宫宿卫,以取代于承恩和已不堪重用的内侍省,成为自己今后可以依靠的一支心腹力量。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方才,皇帝才十分罕见地宽恕了来兴儿当面顶撞他,要保下林树一条性命的不敬之举。
几经周折下来,特别是在获知来兴儿在承天门外手刃张谅之后,皇帝已在心中认定,来兴儿便是随侍自己身边、能为自己放心无虞地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