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蹄声纷沓,一列队伍行驶在齐国都城临淄的主道上。
而临淄城门前,一身暗红色华服的男人,亲帅大军出城相迎。
两年的历练,久经战场,几染风霜。号令大汉国千军万马、战功彪炳的大将军,越发得雄姿伟岸。
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在城门前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仆仆风尘丝毫不减其睿智儒雅,明亮的眸子端量着眼前年轻的男子。
韩信笑脸上前,拱手迎道:“没想到,汉王竟派子房兄亲自来授王印,韩信实在受宠若惊!”
“多日不见,大将军越发神武啊!”张良笑着拱手还礼。
“哪里哪里,子房兄一路辛苦,快请快请!”韩信侧身一让。
“汉王一接到齐王的信,就皱着眉头怒道——这个韩信,他怎么能找寡人要‘假齐王’的封号?!” 张良边走边道,目光却不会错过周围的一景一物,一人一马。
韩信心中陡然一凛,正思忖着张良这话中的意思,却又听张良朗声笑道:“汉王又说了,要做就做‘齐王’,做什么‘假齐王’?!”
“哈哈哈哈!子房兄真会开玩笑。”这一番话,才让韩信那颗悬着的心又放下。
“诶!岂是玩笑话?”张良身子侧倾,低声道:“齐国只有咱们自己人来掌管,汉王才能放心呐。”
三军面前,韩信从张良手中接过王印和封诏,册封仪式完毕。
韩信便以国宴招待张良。
席间,歌舞升平,把酒言欢了半场,张良提议有话要说,韩信便挥手令舞乐助兴的美人都退下。
张良命随从呈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声道:“这是汉王夫人命在下转交给齐王的。”
齐国内侍接过盒子,呈给韩信,韩信打开一看,霎时眉心轻蹙,神情怔然。
他明白,这玉鼎分明是莫紫嫣在向他暗示,昔日‘三足鼎立’的约定。他仿佛一瞬之间明白,她嫁给汉王,是另有原因,而真正意图,或许是襄助项王灭汉……
想到这里,韩信不禁一个冷颤。
张良自然是捕获到了韩信面上细微的变化,见他神情恍然半响不语,遂唤道:“齐王,齐王……”
“咳咳……”
韩信被他连唤几声,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端起酒樽敛去满脸的不自在,敬道:“来,今日定要与子房兄痛饮一番!”
张良也就笑笑,再次恭贺韩信称王,满饮一樽之后,张良问道:“齐王与汉王夫人,可是旧识?”
“哈哈!”韩信大笑一声道:“子房兄又说笑了,如我这等粗人,岂会与夫人是旧识?只不过曾经都在项王身边,那时我还是个小小的执戟郎中,夫人一向自如出入项王营帐,也就难免罩面,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张良略略颌首道:“夫人说,齐王乃汉之鼎臣,故而命在下转送此鼎,以谢齐王为汉国立下赫赫战功。”
韩信默然: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一时间无法全然判断,但是这个玉鼎,他却绝不能收。
韩信笑了笑,便道:“这份礼物实在贵重,韩信受之有愧,劳烦子房兄代我转还给汉王夫人。”
张良见他这样说,也基本了解了他的立场,便转了话题,说道:“项王虽威震天下,可如今却是势单力孤,此时正是消灭楚军的最好时机。汉王之意,是希望齐王能率军,与各路诸侯合围楚军,不知齐王意下如何?”
韩信不禁蹙眉,他自斟一樽酒,放在唇边,小酌一口,缓缓咽下。
这一时之间,他无法权衡出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张良送来玉鼎,那么这件事情必然瞒不过汉王,他不收这玉鼎,是不想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
而眼下跟项王直接开战,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对他来说,他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要的是:一举成功!
这几年来,他始终记得紫宸宫那日的对话,记得莫紫嫣的“相面之说”。若然帮了汉王,是否真如那女人当日所说:他日会被诛灭九族?
他只得先搪塞一番,韩信甩开宽大的袖子,双手撑在案几上:“子房兄此言差矣,俗言道,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项王虽说只剩十万楚军,可子房兄莫忘了,他当年能以四万新军,在巨鹿灭掉强秦;又以三万铁甲骑兵,彭城痛击诸侯五十六万联军。以少胜多,绝境逢生,乃是项王的长项啊。”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彭越在后方断了项王的粮草辎重,楚军即将粮尽而亡。”张良道。
韩信却笑着摆了摆手:“诶~当年巨鹿,项王破釜沉舟,焉不是只携带三日之粮?我了解项王的秉性,此番我们并无必胜的把握,若是合围将其逼入绝路,他若奋力反扑,孰胜孰败未可知,反而只会打草惊蛇。”
张良见他明显的推辞,已有些不悦,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以齐王之意,是不准备出兵襄助汉王了?”
韩信见他起了质疑,敢忙回道:“韩信乃汉臣,若然汉王要韩信发兵攻楚,韩信怎敢有半点推脱?只是韩信此时出兵,绝非万无一失。”
张良缓缓道:“天下事,只有‘利弊轻重’之分,却无‘万无一失’之机。子房以为,我等不可能坐以恭候上苍赐予‘项王只剩一兵一卒’之机,但求能抓住相对的有利时机。若然错过此次合围,待项王休养生息,粮饷充给之后,怕是此等千载难逢之机,不复重来。”
韩信直言道:“若胜项王,非十倍兵力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