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着阳光的时候,教官陪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陌生人很瘦,比教官高出许多。我知道要出事了,马上站了起来。陌生人指着我说这狗漂亮,精神头也不错,就是它了!”教官俯下身,他捧着我的头摩挲了许久。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摸过我,我感动得眼里充满了泪水。陌生人发现了我的泪水,就对教官说:“这狗我是领对了,多仁义啊,带着它进丛林我们是不会吃亏的!”
我跟着第一个主人走了。我每走几步就要回头望一望教官和我的那些伙伴,教官冲我摆着手,那手就像长在他身上的树杈一样,而我的伙伴一直在呜呜地叫。那呜呜的叫声听起来就像冬天深夜的风声。
我的主人姓黄。我在他家呆了两天。一进他家门,他就奔到柜子前,把一个砖头般大的东西给鼓捣响了,当时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那是收音机。心想这东西又没长舌头,它怎么能说出人话来?
黄主人的屋子很乱。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地上有废纸、果皮、纽扣、空罐头盒、铅笔等东西。柜子上堆的东西更是杂七杂八的,有酒瓶、盘子、筷子、书、袜子、钟表等等。在窗前的地上,放着两个背囊,黄主人不时地把牙刷、毛巾、本子、眼镜等东西装进去。只要他关了收音机,他就会和我说话。他说得最多的一个词是”火车”。我知道”火”是什么,因为教官让我们从火堆上跳跃过,火能把东西烧成灰,又能在冬天时让人取暖车”的含义我也懂,就是带轮子的能在路上跑的玩意。”火”和”车”放在一起是什么,我就不懂了。不过两天之后我上了火车,就明白它是什么了。我见过军营里那些长条形的帐篷,火车其实就是一个会跑的帐篷。
离开黄主人家的前一夜,有个胖姑娘来了。她一进门看见我,就吓得往出跑。黄主人在她背后喊:“它受过训练,不会咬人的,你进来吧!”那姑娘这才哆哆嗦嗦地进来了。她坐在炕沿上,看着那两个背囊,看着看着就哭了。黄主人说她:“你哭什么,我这又不是去送死!”可她还是哭。黄主人大概讨厌哭声,他皱着眉说:“你来这里就是为着哭的话,你就走吧!”他这一说,她就打个寒战,不哭了。她让黄主人进了丛林注意不要让蛇咬了,不要让熊给舔了,晚上睡觉时别忘了在帐篷外点一堆火,以防备狼的袭击。黄主人则对她说,我走了之后你要守规矩,不许和别的男人往来。要是我活着回来,咱们就结婚。他这一说,那姑娘又呜呜哭了。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结婚,后来我在金顶镇住久了,就明白结婚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要天天睡在一起了。那时我没见过熊和狼,只是在训练时见过蛇。教官掐着蛇头把它当鞭子一样地甩,我就明白弄死蛇时要一脚死死踩住它的头,让它不再会喘一口气。至于”丛林”,我更不明白那是什么。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丛林是个令人害怕的地方。不过真正到了丛林后,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我还是喜欢上了丛林。我想跟你们说的是,一条狗要是一生中没去过丛林,那就是白活了!
我第一次见着人和人亲热,就是在黄主人家。他脱下上衣和裤子,只穿条短裤,去扯那姑娘的衣裳。那姑娘一边推他,一边悄悄解自己衣裳的扣子。后来她脱掉上衣,光溜溜地面对着我时,她突然”哇--”地大叫一声,带着哭腔让黄主人把我赶走。那时我正被她胸前长的一对像馒头一样的东西所吸引,因为那以前我还没见过女人长这东西。我想,那是什么?是故意挂在胸脯上的他们的晚饭么?黄主人对她说狗有什么可怕的,它又不会说出去。”姑娘捂着那两个圆鼓鼓的东西说:“你不把它关在门外,我不干!”于是,我就被主人一脚踹出门外。隔着门,我听见一阵一阵的叫声,有主人的叫声,也有那姑娘的叫声,叫声一会高,一会又低,我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要这么大呼小叫的。我想他们也许是诨ハ嘁,我们互相咬的时候,也是要叫的。我以为这种叫声要响很久,可是它很快就消失了。等我被允许进屋时,他们又穿上了衣服。姑娘坐了一会,摆弄着桌上的收音机,收音机吱啦吱啦地响。黄主人对她说进丛林带这玩意没用,什么台也收不来,让姑娘抱回家去听。姑娘说:”我抱它回家,我妈不就知道我和你好了么?我不能拿!”黄主人抽了一下嘴角,说:“你妈管得太宽了,姑娘是越管越出事的。”那姑娘用手指弹了一下我主人的脑壳,说:“别胡说。”黄主人说:“不是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说着,又去扯她的衣服,姑娘急了,她说:“有完没完啊?!”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那姑娘。不过我能记住她。第一次看见她胸脯的惊奇感就像我第一次听见雷声一样难忘。我记得,黄主人和她分别时,亲了她好长时间。
我们是下午上的火车。火车上到处是人和行李。有的人没座位了,就坐在行李上。一上火车,就有很多人反感我。抱小孩的妇女说我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