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清翻了个身,她趴在枕头上,叹了口气:年龄、时间,看来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
他说,他已经好久没和那个女人长聊过。
刚开始过日子还算不错,后来有了孩子,回家是进门洗尿布,忙着做饭,干活,感觉每一天都没睡个完整觉。和妻子因为柴米油盐争吵。
后来发展到,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能吵的不可开交。
那小事儿可能就因为他用完某样东西没有放回原位,也可能是他回家的路上忘了打酱油醋。
他说,其实不是麻烦事儿,妻子如果好好说,他会马上执行,但那个女人,她会拿着那件琐碎小事儿不停磨叨。他不明白为什么。
吵着吵着,生活中就没有了俩人拿着煤油灯半夜时分爬山,站在最高处呐喊的片段了。
那个女人没有了听他朗读诗词歌赋的耐心,他也没有了对她交流思想的yù_wàng。
看?多像她。
少了汪海洋的生活,她楚亦清就像是万千俗人一样,她其实就是那个女人的另一个影子。
楚亦清趴在枕头上又笑了笑,她还记得她这么说完,汪海洋愕然的表情。
她也没想到,她如今听到这一切,不是赶紧踩着贬低那个女人,多好的时机不是吗?让汪海洋后悔,让他知道知道他当年的选择有多糟糕。
可,那是她的大实话。
他们阔别那么多年再见,再见面要是不说实话,没必要坐在一起说话。
大概是她太过实诚,聊天的范围,越聊越深,越说越多。
她告诉汪海洋,她是很俗气的相亲,很俗气的结婚。
结了婚,公婆、大姑姐,丈夫,先是很不自在的在一个陌生的大家庭里生活,等刚刚熟悉了,她终于知道油盐酱醋瓶瓶罐罐都放哪了,又被人话里话外打听怀孕了没。
她总觉得她的婚姻里少了些什么。
汪海洋马上就告诉她:少的是结婚当天,掀开红盖头的会心一笑。
少的是怀孕时想吃某样东西,有个人会蹬车大街小巷的寻找,把吃的递到你手里的那一刻。
少的是结婚多年,张嘴聊起的话题跟孩子、父母、家人都无关,只跟两个人感情有关。
是啊,他句句说进了她的心里,他还是老样子,总是一眼就能看透她。
没有激情,没有惊喜,只有一次又一次对王建安论对错的无言。
王建安从不知道,他以为他在家庭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挺好。
其实她要的不是对错,对于他从没有偏心过,她比婆婆还要失望。
心里有个缺口,聊一聊,不知道能不能抚平。
楚亦清觉得跟汪海洋对话,很减压。像是被大哥哥安慰,像从前。
像她还是少女时期没考第一,有双白球鞋映入眼帘,他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关系,他比她考的还糟糕。
楚亦清正心里埋怨着王建安呢,王建安推门进屋。
“干什么去了?”
楚亦清翻身坐起,拢了拢齐耳短发:
“同学聚会啊。怎么了?”
王建安两手插裤兜,看着妻子那张小红嘴唇,有种不安全感似的,第六感作祟,从不管楚亦清打扮的人,居然开口道:
“同学聚会你擦胭抹粉的干嘛?不回家包饺子做饭,这给我累的,足足包了四盖帘。”
说完,王建安一屁股坐在楚亦清身边,侧头瞅他媳妇小脸,瞅的楚亦清那个不自然,脸色微红,装凶呵道:
“你看你那裤子,上面还有白面呢。王建安啊,三十多岁了,你能不能注意个形象?不让你穿这破军裤,你又不是军人,家里西裤给你买了那么多条,你总穿它干嘛啊?”
王建安无所谓,扑落了两下裤子:“这不随便嘛。来这包饺子干活,下地窖取萝卜的,你们家脏话累活全指望我呢,我穿的板正的,咱妈也不好意思支使我不是?”
楚亦清小声嘟囔了句:“捡小锋的裤子,也不知道弄弄裤脚子,你什么个头不知道啊?给你买什么穿都穿不出那样,窝里窝囊的。难怪升不上去。”
最后一句,一下子就戳到王建安肺管子上了,他本来进屋要劝劝媳妇别老跟老丈人顶嘴,顺便问问她饿不饿,饿的话,他带她出门转转,正好把孩子扔这。
这可倒好,居然敢挖苦他。
王建安来了脾气,嗖地站起,手指头指着楚亦清的鼻子方向:“楚亦清,你过分了啊!咱爸都说,自打通知下来了,你安慰过我一句吗?不理解就算了,你个当妻子的,就这么评价我?”
楚亦清一点儿没惧,啪地一下将王建安的手指头拍到一边儿,瞪着眼睛仰头道:
“别我爸说我两句,你也跟着来劲儿啊!
假清高,我早就想说你了,我还安慰你?美得你!
你是想不开啊,还是神经搭错了弦。
升不上去才会被人瞧不起,才会被人说有背景都白搭,可见烂泥扶不上墙。
不找你爸,不找我爸的,害怕这个说什么那个说什么,我告诉你,王建安,你就是大公无私主动让贤,照样被人说!
谁人背后不说人?就因为你有个官爸爸,照样还是得被说!”
王建安这回连嗓门都压制不住了,手指头重新指着楚亦清:“你?!”
楚亦清一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