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未时,手脚最快的紫屏已经全部完成,她那件鼠灰色的直裰静静挂在白珵美的房内,半个时辰后,焦氏的那件藏青色也做好了。令彤的鼻尖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上最后一个袖管,每当她专注于一件事时,便会微微翘着嘴角咬嘴唇。
紫屏和焦氏都立在院中等着令彤完工。
紫屏一身轻松,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着,满眼的轻蔑看着专心缝缀的令彤,不时的吐出瓜子壳,还同身边几个比较服帖她的人聊着天
“来了才半年,就敢参加尺头比赛,也不撒泡尿照照……”
“是啊,哪像大师姐你啊,做过的衣裳若叠起来,可得比她人还高呢!真是个不知深浅的!”
“人家不一样,大小姐出身,又靠着朝雨这颗大树好乘凉!”
“屁!现在比手艺,又不比后台,况且那朝雨病的奄奄一息,连床都下不来,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你瞧,手脚这么慢,还不定做成什么样子呢!”
几人越说声音越大,令彤也听见了,手里停了停并未抬头。若依着小时候那鲁莽性子,她定要争辩几句,如今只当狗儿在叫唤。
老白头一向在沉思苑里帮忙,对朝雨颇为敬重,听不得她们诋毁令彤,便咳嗽了几声,拿着把笤帚往紫屏脚下扫去。
“抬抬脚,让一让,紫屏师傅要吃瓜子,壳也不能乱吐吧!”
紫屏轻哼一声,将手里剩余的都丢在地上,拍怕身上的碎皮壳道:“吃完了,你扫吧!”她身上穿着一件栗色滚边中袖上裳,下身一条米黄撒花裙,都是自己做的,打扮的挺鲜亮入时。
清露一瞬不眨的看着令彤,只见她用小剪子剪断了线头,又仔细将衣裳检查一遍,抻平了领头后拎起来看。紫屏根本不屑于看,只道:“哦哟哟,总算做好了!”
倒是焦氏认真的瞧了一眼,“这一件比我们做的瘦,咦,没有护领,是忘了吗?”
令彤示意嫣儿自己完成了,嫣儿很快叫来了白珵美,如今安师傅走了,叶家娘子替了他的活儿,白珵美不免要在旁盯一下。
三件齐活儿了!白珵美命人整烫完毕,一溜儿挂在衣架上,置于彩棚内,之前的三张桌子已经抬了下去,初夏的夕阳斜照,天衣阙的院子里散发着栀子花的香气,除了家中有事不能留的,大约还有近二十个裁缝在,等着见证华服轩新尺头的诞生。
白珵美自来不小气,早已派厨房熬了凉茶,备了点心,都放在院子里一张挡板雕着山茶花的平头长案上。想吃便自取,不会叫大家饿着。
酉时正,店铺大门收门扇打烊,陶二爷掐着点迈步进来,五人评判因朝雨缺席,只剩四人。白珵美带领其余三人一齐走进彩棚,先看紫屏的,再看焦氏的,最后是令彤的。
徐婆将票给了紫屏,连桃投给了焦氏,白珵美给了令彤,三人各一票,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陶二爷。
他在三件衣裳前面逡巡审视,手扶着下巴,来来回回的看。
紫屏对于令彤也有一票感到不可思议,带着个埋怨的表情看着白珵美,焦氏到没有多大的反应只静静站着。
陶二爷拿起紫屏那件鼠灰色的,一边看一边点头:“针脚极平,又密,多年的功夫啊!”大家以为他便要投票给紫屏了,谁知他又走到第二件前,“这件也不错,下摆处做的好!虎口缝针多加了两层,防扯,可见心细!”紫屏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退去。
难道焦氏的手艺能比自己的好?她有些尴尬起来。
他最后拿起令彤那件,拎起给众人看时,人群开始有人议论。
“这件最窄,领口也小”
“挺精神的,袖子上的好!”
“你们说的都对,不过,我最看中的不是这些!”陶二爷将衣裳比在身前。
“说叫直裰,最要紧当属这前后两条缝!手里的这件单论做工,及不上前面两件,但论用心,则是这件胜出……”
“待我去换上一试”他到屋内将衣裳穿好走出来。
已经有足够的说服力了,穿在他身上便像是写了陶二爷的名字,盖了陶二爷的戳一般,那种合身程度,简直如影随形!
无论怎样转头,领子都不会硌着脖子,也不会变形,一跨步子,开叉正好!既能兜着膝盖,又不会甩着脚面。最特别的是前后两条缝!挺直干练,似竹节精神!
“我喜欢这件!把我这一票投给她,敢问是哪位师傅做的呢?陶某还有问题想问……”
白珵美坐在圈椅上笑着“令彤,你可以走上来了,二爷有话问你呢!”
令彤大大方方走上前,朝陶二爷福了福。
“小姐便是量尺寸最细的那位!”陶二爷温和道。
“请问小姐,这件直裰如何做的比寻常人的窄?这两条缝又是怎么做到这般挺?”
令彤微微一笑答:“先生说喜欢直袖,令彤便揣度先生崇尚宋风,窄瘦些的样子更显简素,护领也不用加了,至于这两条缝,其实在缝的时候裹进一根粗棉线,两边各缝一道便好了!”
“嗯,就是这边漂亮,颇有抄手砚沿边那种挺括之感!穿着也合身,小姐制衣的心思独到,陶某赞赏!”
“既然二爷喜欢,那令彤师傅的这件直裰便送与先生穿吧!”白珵美爽气道。
“不可不可,白取岂是君子之道?这件衣裳既合我心意,又饱含制衣者的心血,理当按照正价出售,今儿我便带了它回去,明儿派人送银两过来!”
“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