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付了月钱,原是叫你们来上夜的。你们又是吃酒,又是赌钱,这上得什么夜?想过逍遥日子,自个儿回家过去,又何必赖在里头白领着月钱不做事?”元春轻轻拈起桌上的几枚铜钱,又一枚一枚地抛回桌上,似笑非笑地说,“赌注还不小啊!看来,你们都是财主呢!怪不得看不上守夜的这点子月钱。”
那些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酒也醒了大半,连连磕头求饶。
元春也不急着发落,只叫人把这些人都看守起来。
第二天,荣国府许多仆人都隐隐听说了昨天的风波,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代善、贾母和王氏、贾珠、贾琏等都派了人来问,元春便约了个时间,叫他们都来听审——当然,王氏怀着身孕,又是年轻女眷,就不必来了,回头自己再向她禀报。又让人把东府的贾敬和贾珍都请过来。
等人到齐了,按秩序坐定。元春就戴着顶帷帽,坐在了贾琏的下首,然后叫人把一应人证物证都带上来。
被关了一夜,那个叫辛磊的胖厨子精神有些萎靡,那个鲍五却似打了鸡血一般,一路走一路叫:“我犯了什么王法了?”
元春也不理会鲍五的叫嚣,直接问那辛磊:昨日午宴时,鲍五去厨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辛磊被关了一夜,几乎彻夜难眠。也想明白自己定是被这鲍五给暗算了,那罐油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元春既然问询有关的问题,他又哪会为鲍五隐瞒?就把鲍五如何说贾珍要糖蒸酥酪、如何被拒绝、又如何夹缠了半晌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贾珍一脸骇异,忙道:“我不曾吩咐过这样的事啊!太爷、老太太、大妹妹……爹……”把荣府和宁府重要人物挨个儿叫了一遍,急切地说,“你们要相信我啊!”
鲍五也是一脸骇然,盯着贾珍道:“珍大爷,昨天明明是你……”
贾珍气得暴跳如雷,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去踹鲍五,却被坐在他旁边的贾敬一把扯住。
“珍儿!”贾敬严厉地看着他,制止了他的冲动。
贾珍不由得心里一颤。他转身就面向贾代善跪下:“请太爷明鉴!要个糖蒸酥酪并非什么大事,我若真要了,定不会不认的!”
他不知昨日内厨房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这件事与他无干!他一定要撇干净了,不然回家后定然又是一顿好打。
“珍大爷当然不会认了!要个糖蒸酥酪的确不算大事,可珍大爷吩咐我到厨房,却并不是为了要糖蒸酥酪,而是为了去撒盐的!”
鲍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朝代善磕了个头:“太爷,是珍大爷给了我几两银子,让我混到负责后宅宴席的厨房去,往菜里多撒几把盐,想让负责安排宴席的大姑娘丢个丑,免得她那样得意!小的推托不过,只好应了。只是到了内厨房以后,没胆子下手,混了一阵便去回报珍大爷说:大姑娘看得太严,小的没找到机会下手!珍大爷无奈,骂了小的几句,才丢开了手!”
他又朝代善磕了个头:“太爷,小的所说,句句属实!请太爷明查啊!”
贾母、王氏、贾珠、贾琏先是松了一口气。跟着疑惑起来:如果这鲍五所言属实,只是往菜里多撒盐,还没有撒成……元丫头(元妹妹)弄这么大阵仗,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元丫头(元妹妹)不像是这样的人啦!都有些疑惑地看着元春。
贾代善却深知元春的为人行事,神情由始至终很凝重,对贾珍和鲍五的话都不置一词。
贾敬看看鲍五,又看看贾珍,心中犹疑不定。若说贾珍对元春怀恨在心,他相信!若说贾珍为了报复元春,在元春负责组织的宴会上往菜里撒盐,令元春出丑,他也难以断然否认!可儿子这副毫无心虚愧疚、快被气晕了似的倒霉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被冤枉的?
贾珍的确快被气晕了!他娘的,我这二年是犯了哪路小人?先是被柳如玉那贱人设局陷害,如今又被荣国府的一个奴才污蔑!
他郑重地跪在地上,举手立誓:“太爷,老太太,爹,还有……大妹妹,我对天发誓:我若吩咐过鲍五往菜里撒盐,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这事儿他真没干过,所以这誓发得格外真诚!
元春轻咳一声,忍住到嘴的笑意,带着三分调侃地说:“珍大哥请起来吧!这个我相信你。”
往菜里撒盐这种事,虽是宅斗文里的经典桥段,但不像是一个“爷们”的作派。何况,今天要审的也不是往菜里撒盐,而是往油里下毒。
贾珍一愣,万万想不到元春竟是首先表明相信自己的人。他不由得心下一松,看代善和贾敬都微微朝他点头,便站起身来,弹了弹袍角,又坐回了椅子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元春便笑着对鲍五说:“轮到你了!”
鲍五一脸的傻相:“轮到小的什么?”
元春微笑道:“轮到你发誓了!现在是两方对质,珍大哥已经立了誓,该你立誓了!”她拖长了腔调,悠悠地说,“我是见过神仙的!所以我知道,天地鬼神可鉴这句话,是有根据的。你若想我们相信你的话,不如你也立个誓?”
鲍五神情闪了闪:“小的立了誓,大姑娘就会相信小的吗?”
元春闲闲地说:“不一定。一要看你这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