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岑轻轻瞥向郑静明,微笑道:“世子,疑人不用……”
他只说了前半句,而话中想表达的意思,却在后半句未曾出口的那几个字中。
——用人不疑。
郑静明亦是豪气之人,心道:“八千兵马,愿为我做先锋探路,我惧之何哉?但有什么不对的苗头,横刀立斩便是。若能速速脱困,打击宇文睿的势气,好处岂是一点半点?”
郑静明仰头一笑,走向卿岑,拍了拍他瘦弱见骨的肩膀,“好!就让你我,再次携手抗敌!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卿岑笑道:“小生所求,只一人性命自由,无需世子另行报答。”
郑静明虽猜他不透,却仍是痛快说道:“卿岑所求,无不应允。”
几名将领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主上岂可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其中一名将领,乃是郑家氏族中的一位族亲,便暗自打定注意,按照原计划,派人前去阳城向郑泽明求援,同时布下自己的亲兵,监视卿岑等人的动向。
郑静明早将众人行动言语皆瞧在眼里,只故作不知。
卿岑道:“夜间荒野露重,宇文睿之兵马长期扎营于野外,惯于夜战。郑家军却常在京中,远来疲惫,粮草不盛。只恐其夜间突袭,杀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郑静明道:“兵不厌诈,宇文睿若有此举,也不奇怪。可白日厮杀久矣,我军早已疲倦不堪,如何续力迎战?”
卿岑笑道:“小生有一计。”接着,附在郑静明耳畔将计策说了。
郑静明迟疑道:“此计真有用处?”
卿岑道:“这个,就请世子拭目以待吧。我那些兵马等候已久,只待世子命人传令下去,今夜冷食冷榻,全军不得生火……”
郑静明颔首,唤来一个传令兵,按照卿岑的献策,将命令传于全军。
郑家军还好,听得命令,即刻将生起的篝火全部熄灭了。汝南军却是怨声载道,质疑之声四起。郑静明只得抽出几名刺头,以不听军令为由,鞭笞四十,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用。
而那些将领,却是更加无法明白,那书生究竟献了什么计谋,竟令自家主将,信任若此?好在他们已做好两手准备,对方八千兵马,并不足以对己方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
到了后半夜,不少郑家军被冻得醒过来,手脚兀自发抖,心中哀鸣不已。郑静明在大帐中来回踱步,亦是担忧自己因信任卿岑而有所损失。
突然,营前传来嘶喊之声。
号角声鸣起,军中纷扰起来,有人不停大喊“敌军夜袭,备战!备战!”
不曾得到安睡的郑家军,虽有满腔愤怒,却体力精力不济。将领们冲入大帐,声泪俱下,“将军!敌军来袭!我军疲累不已,如何迎敌?请将军拿个注意!”
郑静明向帐前站立的卿岑看去,只见他神色淡然,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缓步走向自己。郑静明心中不定,朝将领们道:“随我杀出去……”
卿岑摇摇头,“世子!用人不疑!”
郑静明又瞧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戴上头盔,手持长剑,低头冲出帐去。
将领们对卿岑鄙夷道:“哼!一个穷酸书生,也配向我郑家军献策!你等着被斩首示众吧!”
卿岑笑了笑,举步跟了出去,见郑静明已走到马前,正欲翻身上马。卿岑也不阻止,只挥了挥袖子。
只见一只响箭,穿透夜空,在重云之上高高爆裂开来。
接着,在大营周围,突然冲起一阵震天巨响。接着,就有熊熊大火,燃烧而起。刚刚冲营而入的黑甲兵,顿时陷于火海。郑家军内,顿时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之声。一时士气大震。
郑静明早知卿岑做了埋伏,却想不到,威力如此巨大。否则,他也不会心中不安,预备出门迎战了。
郑静明眼中映着那赤红火焰,深深望向卿岑,“你说你有引火之器,可屈敌于营外,我亲自见你命人埋下易燃的木屑枯叶和火油木炭,那些火药,却是你何时埋下去的?”
卿岑道:“世子信任小生,小生自不可令世子失望。小生埋下的那些枯叶木炭之间,混有火药之屑……火油虽则能用,但论威力,当属火药无疑。火油自可燃火,驱敌一时,却始终不及火药轰天之震慑之力。今夜,宇文睿绝不会再派第二批人来送死了!世子不费一兵一卒,伤敌数千,小生,在此向世子道贺。”
郑静明羞愧不已,越发挺直了背脊,紧紧握着剑柄,道:“卿岑,你究竟是何人?你那八千从众,又是从何而来?你若今后肯为我所用,我必许你一世富贵权力。”
卿岑遥遥头,道:“世子,小生说过,此战是为世子,也为小生自己。小生别无所求。还请世子不要再问。”
郑静明只觉手中的剑柄,就要被自己捏断,这样一个神出鬼没,又对自己了如指掌之人,不能为自己所用,如何能安心留他在世上?
这时,郑静明突然感到自己背后,有一道阴冷的气息传来。他惊讶地回过头去,见数步之外,火光之中,那农人打扮的神秘人,正闲闲地看着营外的火海出神。郑静明顿时出了一头冷汗,——幸好他不曾对卿岑出手,否则,先没了性命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火海之外,荒山之顶。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正望着火光出神。染墨立在她身后,低声道:“卿岑得手了。此战,郑静明该不会输了。”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虽身着宽大的男子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