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青帷小轿停在溪边,秦姨娘扶着小翠的手走下轿来,小翠挥退了轿夫,扶着秦姨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枫林深处的枫溪亭走去。秦姨娘走到亭中,声音中透着紧张:“我来了!”
四周寂静无声,秦姨娘只得再次重复道:“我来了,带来了银票!”
小翠小声道:“姨娘,怎么没人?是不是咱们来早了?”
秦姨娘摇了摇头,低声道:“再等等吧。”
主仆二人在亭中坐了有半个时辰,秦姨娘扶着腰靠在亭栏上,汗水已浸透了衣领,小翠拿帕子给她拭了数回,道:“姨娘,您还受得住么?要不……”
这时,林中走出一个人,秦姨娘心中一紧,将手中帕子死死捏住。小翠连忙挡在秦姨娘身前,生怕来人对主子不利。
那人走到近前,躬身道:“如夫人,想必那些贼子是不会来了。属下护送您回府!”原来是卫东康派来设伏的侍卫。
秦姨娘点点头,扶着小翠的手往回走。
过一会儿,只听林中四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埋伏在四周的侍卫皆退走了。
回到府中,秦姨娘刚走进小院,就听小丫头禀道:“老爷来了,在您房中已等了许久。”
秦姨娘走进屋中,卫东康上前将她搂住,关切道:“可还好么?今儿天热,你又走了那么远的路。”
秦姨娘额头上全是汗珠,勉强一笑,“奴无事。大人,他们不肯露面,是不是洞悉了咱们的计划?这可怎生是好?六哥怎么办?”
“你只管放心,他们如果只是要为难秦兄,没必要惊动你。既惊动了你,那就是只为求财而来。秦兄应该不会有危险……”
卫东康嘴上安慰着秦姨娘,神色泰然,可心中却难免嘀咕:“知道秦大夫与婉华的关系,绑走秦兄,惊动婉华……明显是要针对秦家。可秦家在京中毫无势力,这二人一个是寻常郎中,一个做人妾侍,针对这二人根本不足以对扬州秦家有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和伤害。他们如此费尽心力去查秦大夫和婉华的关系,难道……是汝南那边?”
随即,他否定了这一想法。汝南唐家早已败落,剩余那些妇孺各自奔散,一直在自己安插的人手中讨生活,根本没机会去查探唐二老爷的下落,更不会知道此事与秦家有关。
如今,关心此事的人,就只剩下……
想到这里,卫东康说道:“婉华,你只管放心,我已有了眉目,一定救的出秦兄。好生歇息、”
他从秦姨娘房中出来,没有走出院落,而是朝着对面小楼走去。
楼上平姨娘瞧见他向着自己的方向来,连忙呼唤婢女扶着下楼来迎。
莲儿挑了帘子,笑道:“老爷来了!”
蔡姨娘放下手中绣活,连忙迎出来,行礼毕,卫东康已走进了内室,道:“阿环你来,旁人……”
“老爷!您可来了!人家好生想念您!”平姨娘扭着细腰,扶着发鬓向他走来。
卫东康皱眉咳了一声,不耐道:“成何体统!”
平姨娘委委屈屈地往他脚下一伏:“老爷将人家丢在这破落小楼中,不闻不问,您可知道,人家受了多少苦?”
蔡姨娘跟婢女们立在外头,见她当着人面向卫东康撒娇,不由尴尬非常,连忙吩咐婢女们各自退下,自己也退到门边。
卫东康抬眼见她要走,连忙道:“阿环过来。”
又向平姨娘道:“你且回屋去,我过会来瞧你。”
平姨娘不依道:“不,人家要您现在就上楼陪人家。蔡氏人老珠黄,嘴笨心拙,老爷何苦对着她?”
蔡姨娘苦笑道:“平妹妹说的是,可老爷已说过一会儿去楼上瞧妹妹。妹妹就听老爷的话吧。”
平姨娘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我偏不。”回头向卫东康娇笑道:“老爷,咱们一同上去,现在就去,好不好?”
卫东康早已忍无可忍,额上暴着青筋,怒斥道:“她没资格?我是不是也没资格?叫你回去等着你还不肯?是不是要我受你摆布,你才称心?你夫人贤良淑惠,怎么替我纳娶了你这个蠢东西!给我滚!”
平姨娘吓了一跳,呆呆仰望着盛怒中的男人,觉得他是个陌生人般。
进门两年多来,他对她虽不见特别偏爱,但比起蔡氏,她已算是受宠了。即便在秦姨娘进门后,他也没有全然冷落了她,每个月逢七的日子,他总歇在她房中。自从她搬至蔡氏楼上,他才不愿来了,她知道自己被蔡氏连累,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好容易见他一面,想一诉衷肠,怎料会被他如此申斥?
卫东康见她呆呆的不肯出去,向外头喝道:“人呢?都死了么?把这蠢东西拉出去,滚得远远的,别叫我瞧见了心烦!”
平姨娘脸色发白,望着卫东康的脸,眼泪扑簌簌地掉落,“老爷,奴婢究竟做错了何事?老爷竟厌弃至斯?”
卫东康向外道:“人呢?听不见我说的话?”
蔷薇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上前拉住平姨娘的衣袖,小声道:“姨娘,走吧,别惹老爷不快,走吧……”
平姨娘任由蔷薇将她拉出去了,院里扫洒的小丫头跟粗使婆子无不盯着她瞧,只窘得她抬不起头来。
蔡姨娘知道卫东康有话说,关了门窗,又将温茶奉上,道:“老爷息怒,妹妹也是许久不见老爷,难免……”
天气本就闷热,生了一回气,卫东康早热得出了一身汗,蔡姨娘这里又不曾供有冰盆,只得伸手将领口的扣子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