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下得又大又密,北风呼啸,很快整个京城都包裹上了一层银白。
今上站在延英殿的回廊下看着层层叠叠的宫阙,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没有见皇后,只让高灵芝送她回去重华宫,自己则从温暖的大殿中走出来,站到了这冷风当中。
高灵芝去了许久才回来,见到今上在外面,也唬了一跳,他恭恭敬敬地上前来,恭谨地开口道:“奴婢已经把娘娘送回重华宫,娘娘说明日还会来见陛下。”
今上听着这话,轻轻笑了一声,道:“她倒是执着得很——明知道朕根本都听不进去关于太子的事情了。”顿了顿,他又道,“还是让沈冀来一趟吧!”
高灵芝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让身后的小内侍去找沈冀过来,然后道:“陛下不如先进殿中?外头风大雪大,又这么冷,殿中有地龙,暖和多啦!”
今上看了一眼高灵芝,又扫了一眼身后那些冻得发抖的小内侍们,倒是一笑,道:“那便进去吧!”
高灵芝跟随今上许多年了,也知道这个时候能说几句玩笑话,于是道:“陛下心疼这些小子们,倒是让他们也跟着陛下沾光了。”
今上淡淡一笑,道:“你们做内侍的也不容易,跟在朕身边的更加不容易了。”
高灵芝听着这话便不敢再接话了,只跟随着今上进去殿中,然后便张罗着让人送了热茶上来。
过了不多久,沈冀就重新回来了。
沈冀的身份说起来倒是有些敏感,乃是飞龙卫将军,这飞龙卫是今上登基之后才设立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今上捏在手里的私军,用来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一些不太方便交给朝中公开处理的事情。这一次东宫焦一伟的事情,便直接交给了飞龙卫去调查。
沈冀在风雪中来了又去,这会儿鼻头冻得通红,进到这暖如春日的殿中后,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吸了一下鼻子。
“你对太子之事,有何看法?”今上倒也没计较他的失仪,而是命他坐下了,然后便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沈冀想了想,道:“方才给殿下的卷宗中,此事已经十分清楚了。”
今上已经翻过了沈冀送来的卷宗,此刻听到他这么说,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沈冀小心地看了今上一眼,道:“方才臣想说……但陛下让臣出去了……”
“这会儿你就可以说了。”今上不冷不热道。
沈冀抿了抿嘴唇,道:“这件事情,太子或许只是无意,但那左庶子却是有心的。臣命人查过那焦一伟,他寒门出身,当年也是一层层考上来的,之前是在翰林院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然后破例提拔到东宫。之后在东宫便再没有进过一步。从东宫中其他人口中来看,此人是有心钻研的,奈何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在太子殿下跟前展露心思。这一次,他便是抓紧了这个机会,然后想为太子殿下来‘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今上唇边的笑容有些嘲讽,“东宫中还有多少像这焦一伟这样等着想给太子排忧解难的人?”
沈冀道:“从臣的排查来看,这些人倒是多得很,毕竟东宫属臣便依附于东宫,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不测,他们便在仕途上走到了尽头了。”
今上嗤笑一声:“真是好笑,如此说来,便是这些人撺掇着太子做坏事了?”
沈冀顿了顿,却道:“臣以为,若是太子殿下向来都无心或者向来都无所表示的话,这些投机取巧的人,便不会生了这些心思。”
“所以,你认为太子如今还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吗?”今上抬眼看向了沈冀。
沈冀与今上的年纪相当,先帝晚年时候就跟随今上左右,一直都能算是今上的左膀右臂,有许多话别人不敢说,他却能大着胆子说几句的。
于是他听了今上的话之后,便斟酌着语句开了口,道:“太子殿下这些年……这些年想来是被感情之事左右得太厉害了,一个重感情的男人当然没什么不好,或许还会得到世人的赞赏,但若是太子殿下的话,却有些荒谬了。”
今上轻叹了一声,道:“朕从来都不觉得感情的事情会让太子变成现在的样子,朕甚至有些看不明白,太子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呢?”
沈冀小心翼翼道:“或许太子殿下心中也是茫然的时候多——臣让人去清查东宫的时候也能看出,太子殿下对陈王殿下还是有兄弟情谊的,只是旁人说得多了,太子殿下才难免会想得多。”
今上道:“罢了,你也不必为他说什么好话,这件事情上,他的的确确是做错了。”
既然今上有了这么一句话,沈冀便不再多说。
今上又道:“你替朕去一趟东宫,就问一问太子,问他可想明白了没有,若是想明白了,就到延英殿来见朕吧!”
沈冀略有些惊讶,道:“现在已经过了三更了。”
今上道:“朕当然不会等他太久,明日早朝之前,是最后的期限。”
沈冀离开延英殿之后,便去了东宫。
东宫中,赵旸独自一人坐在正殿当中,殿外回廊上,东宫的臣属们冒着风雪都站在一起,他们低声议论着焦一伟的事情。
从那日焦一伟冲撞陈王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中,赵旸都没有出大殿一步,连早朝也用身体有恙推辞了。
这些东宫臣一边是想进去宽慰赵旸,一边又着人满世界打听今上的心思,倒是忙的不亦乐乎。
沈冀深夜到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