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惠王殿下为何如此不识抬举?”
上官皇后瞟了一眼唐姑姑,轻吹一口热茶幽幽道:“惠王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不会贸然应允,但他此时不应允,并不代表他日后不应允,本宫相信惠王一定会为了敬妃和张星妍再次来找本宫的!”
“可就算惠王殿下应允了,皇后娘娘当真有把握将惠王殿下扶上太子之位?您可别忘了朝中那些大臣可是严守嗣君祖制呢!倒还不如顺水推舟扶持燕王荣登大宝!”
“若扶持燕王上位,那日后王恭妃便是圣母太后,到时保不齐会跟如今的慈圣太后和仁圣太后一般明争暗斗,倒不如扶持没有母妃的惠王,如此一来本宫便是独一无二的母后皇太后!”上官皇后转而又诡笑道:“世事无常,变化莫测,本宫必定要下好立储这盘大棋!”
自那日惠王从坤宁宫离去,他仿佛在诺大的皇宫里凭空消失了,被他天天骚扰的张星妍不由得心生诡谲,寻思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吱呀~
推门而入,夏日晌午的烈光直直地打在那抹厚重的身影上,张星妍望着眼前的朱靖凯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你这是要返祖的节奏吗?”
密密匝匝的络腮胡,凌乱不堪的乌,苍白虚弱的薄唇,尽显朱靖凯此刻的恍惚与疲惫。
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如草丛下惊慌的野兽般不敢抬眸,侧颜嗓音沙哑道:“你是不是也认为父皇封王此举是为了择其优者继承大统?”
“啊?”
张星妍被朱靖凯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如今的窘状可是为了这个问题而烦恼?
“天威难测,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张星妍耸了耸肩又不置可否道:“不过呢,坊间倒是传闻陛下此举是册福王为太子做铺垫,不管这谣言是否可靠,也不管朝臣如何拿立嫡立长祖制来施压,但我认为依陛下的雄才大略,必然会选出他所认可的储君!”
张星妍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在那晚的乾清宫,万历醉酒之下所说的真切话儿着实令张星妍为之动容。
“父皇在立储问题上和朝臣拉锯了十几年,如今封王使得太子之位更加扑朔迷离,诸王夺储风波势必愈激烈,而郑贵妃一干人马定然会趁机再搅动国事霍乱宫闱”
张星妍瞅着神情略显无奈的朱靖凯,顿觉他此刻像极了无助的小孩儿,仿佛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才可以将他受伤的心儿给疗好。
“我知晓你身系大明江山安危,不愿看到诸王为了夺储而自相戕害,那样也只会动摇社稷之本。”
张星妍秀指轻轻地落在他落寞的肩头,真想为他拭去此时一身的疲倦和愁苦,指肚下那方天蓝微微轻颤,侧颜惊愕之余望着此刻眸露温柔光彩的张星妍,见她眉目舒展,浅笑唇启道:“我曾经答应过你和瀛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协助你们扳倒郑贵妃。”
张星妍这番简简单单的话儿落在朱靖凯惆怅心田里掀起了一层感动涟漪,黯淡的黑眸瞬间泛起点点亮光,望着阳光下的她,仿佛冬日降临人世间的光明女神,令朱靖凯顿觉心境明亮,一扫连日来困扰他的迷局阴霾,心道也许现在自己可以下决定了
翌日,朱靖凯终于恢复了原先的神采奕奕,踏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前往坤宁宫大道上,只是在他坚朗的面孔下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波谲云诡,而那日他与上官皇后达成了自己此生最艰难的抉择,离却坤宁宫,他剑眉紧蹙地望向苍穹之上那轮灼灼烈日,决绝的明眸闪过一丝狠厉,而他内心却畅想着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牵着她的手共赏大明山河。
北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愈来愈远,跨过地理上那条秦岭淮河分界线,张星妍恍若进入了另一个奇幻世界,她带着惊奇的欢心于千山万水里兜兜转转,誓言莫要辜负了上苍给予的这次千载难逢的撒欢机会啊!
连续十五天昼夜不停的马车颠簸,可算是让张星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火急火燎,此等高强度的剧烈赶程简直快要把她的小心脏磕了出来,一方面她庆幸得亏不与朱常洵一路同行,否则可就是身心双双疲惫煎熬,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面对同一马车里的朱常浩,纵然赶路期间张星妍和朱常浩相安无事,但双方都是心照不宣地提防着各自,而朱靖凯的在场令他们二人始终没有捅破那层隐晦的窗户纸,双方也在各自的心里暗暗盘算着此次泉州之行如何见招拆招
嘣~
“小心!”
正拧眉思索的朱靖凯登时手疾眼快地扶住快要倾倒的张星妍,望着张星妍对朱靖凯的浅笑俏容,不由得令对面端坐的朱常浩眸光不悦。
“阿敏!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者乃是此次泉州钦差大臣田义,万历特命他来此监督协管泉州地震灾情,毕竟田义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乃是万历身边信得过的近侍,派心腹来督查自然要比那些官员更可靠。
帘布掀起,探进刘时敏鬼灵精怪的脑袋“干爹,咱们眼下已经进入泉州府的晋安县了!”
“终于可以解放了!”
张星妍倒是很高兴地倏然起身,一股脑地冲出了马车,放眼望去登时目露骇光,眼前的风景早已不是泉州昔日的青山绿水,眼及之处尽是断崖乱石,枯树萎草,一派荒凉败景,而大地更是龟裂出一道道狰狞裂痕,纵深裂痕下仿佛便是黑暗的阿修罗地狱,喷涌而出的缕缕寒流恰似千万条索命妖鬼,让整个荒废大地笼罩在极度压抑的灰暗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