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任广西布政司参议,”张昭华叹息道:“你看他写的奏疏,不提广西民情如何,还申辩他无罪呢,今后谁说他聪明,我肯定笑他眼睛瞎了。”
解缙被放逐出了文渊阁,他似乎有一点明白自己编纂《永乐大帝》和皇帝的思想不一样,但是他还没有深层次地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碍了谁的眼睛——他被逐出去的罪名当然不会是离间皇家骨肉,而是当年廷试的时候,他“读卷不公”。
他对这条罪状是很不服气的,到了广西,据说在人前人后发了许多牢骚,于是礼部尚书李志刚就参了他一本,这李志刚就是当初皇帝令解缙臧否的人之一,这就看出了为官之道,在同朝还要一起共事的人背后,还是不能太口无遮拦。
她和高炽坐着还没有说两句话,就忽然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带着惊惶的声音传来:“诸王馆——出事了!”
高炽和张昭华都站了起来,惊讶道:“什么事?”
事情是相当骇人的,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韦氏抱着已经气绝的平哥儿哭得嘶声力竭,平哥儿仰躺在地上,双手死死地紧握着,青紫色的脸庞狰狞可怖,他已经没了呼吸。
不光是张昭华和高炽都吓得浑身瘫软了,就是皇帝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踉跄了两步:“二郎、二郎这是怎么了!”
太医一眼就断定是中了砒霜之毒,此毒进入腹中,药石无救,剧痛会使人痉挛在一起,呈现非常惨烈的死亡现象——张昭华看着地上那一具几乎被韦氏搓揉碎了的尸体,只感觉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震得耳朵轰鸣声一声接一声。
高煦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生根似地站住,好像土地就要在脚前裂开似的。
“砒霜——”皇帝红着眼睛怒吼道:“哪儿来的砒霜!是谁下的毒!是不是、是不是建文遗党!你们还活着,永远阴魂不散——”
韦氏的脸也呈现了和平哥儿一样的青紫色,她死死抓着平哥儿不放手,拖着平哥儿朝皇帝磕头:“父皇,父皇!你救救他!他不讨你的喜欢,可他也是你的亲孙子!”
几个太监上来将她制住,才让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开始查看平哥儿嘴角的残留物——他们费力地掰开平哥儿僵硬的下颌骨,从里面掏出食物的残渣粉末来,确认是桂花糕,因为桂花的香气是独一无二的。
张昭华不由得怔住了,桂花糕,她早上还吃过,甚至是和韦氏、徐氏一起吃的,她们两个一个多时辰前才从宫中离开。
“桂花糕,在那儿!”桌子上的盘子碟子里,的确是有一盘桂花糕的,这糕点是被人吃过的样子,五块里面就剩下了三块。
张昭华脖颈发硬,两眼发直,因为这桂花糕连带碟子都是从她的春和宫里带走的,碟子上岁寒三友的图画还是她在内官监烧造的时候,亲手画的。
她想起来了,她们三个吃完了桂花糕,韦氏觉得好吃,带走了一些——
太医院的众人围上去,细细勘察了道:“砒霜下在了这糕点之中。”
“这桂花糕,是哪儿来的?”皇帝道:“把典膳所的人都押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这东西自然不是典膳所做出来的,张昭华心跳得厉害,嘴唇都抖了起来,“是我、我给她的——但是这砒霜,我不知道!”
皇帝也是不肯相信张昭华能堂而皇之地下砒霜,照顾平哥儿的奶娘和保母就将头磕地咚咚作响:“奴婢一直在皇孙身边,中间因要解手曾离开过一次,服侍皇孙吃下桂花糕的,是王妃身边的金花。”
金花已经自缢了,验尸结果她是在半个时辰前,看着平哥儿吃下桂花糕之后自缢身亡的。
“查!”皇帝一声令下,内官很快开始搜检起来。金花的房间相当干净,几乎没什么东西,皇帝片刻之后,又让这些人停下了,他觉得论侦查的手段,还是要相信锦衣卫。
张昭华听到纪纲的名字,耳后不由得流出了汗来——她想说锦衣卫不能参与进内廷的案子中来,但是她显然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还没有洗清自己的嫌疑的时候,她不能说话。
纪纲,张昭华现在的脑子虽然完全是停滞的,但是她知道这个人的到来,对她,对东宫,是相当不利的——他们之间,是有前嫌的。纪纲完全有可能会公报私仇,当然他要动手脚,一定不会叫人瞧出来。
纪纲匆匆赶来,他接受了皇帝的任命,这个惊天的案子交到了他的手中。张昭华也是第一次看清了纪纲的全貌,之前偶有一两次擦面,没怎么细看过,这一次她看得清楚,说实话纪纲也是个极为英挺之人,只不过对上他那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就让人觉得细小的汗毛从背后竖了起来。
她看过去的时候,纪纲也看了过来,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锋芒来,只不过倏然不见了。
“陛下,”纪纲露出些微为难的神色来:“此案,此案干系甚大,恐怕牵连也大,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道:“今天毒死的是朕的皇孙,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朕了?这些狼子野心之辈,朕要叫他们——”
他忽然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因为他意识到了纪纲所说的牵连,并不是他想到的牵连,纪纲办过多少起建文遗臣的案子,牵连了数万人,也没听他说一句牵连,所以这个牵连指的是他最不愿设想的情形。
“朕给你权力,”永乐皇帝用低沉且捉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