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茉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道:“您说有何奇怪?当然奇怪!”她不悦地看着生母,口气冷凝地道:“即便他一时之间认不出我,但他望着我,为何不叫茉儿却先叫出了俏姑?这可不就证明了,比起我,他更记得祁太微那个小疯子么?”
她越说越是恼恨:“我有什么不如她的?”
崔姨娘闻言终于放下了手中镜子,伸长胳膊来抓她的手:“茉儿,你好端端的同集香苑那位比什么,她从头到脚,有哪一点比得上你?”
崔姨娘轻轻抚摸着女儿光洁滑腻,羊脂白玉似的手背,安抚着道:“你爹他,不过就是随口一喊,你实在无需较真。”
祁茉垂眸端详着她脸上神情,忽然冷笑了一声。
“怎么,娘说的不对?”崔姨娘看着女儿脸上冰冷的笑意,怔了一下。
祁茉一把抽回手,自嘲般笑道:“是了,这事怨不得父亲,也怨不得我……毕竟谁让我生来便不如她呢。”
私下里,她和亲妹妹六娘一直唤生母崔氏为娘亲。
可这一刻听见生母说出那个“娘”字,不知怎地,她只觉自己心口憋闷,窒息般难受。
她当然是不如祁太微的。
祁茉嗤笑着:“谁叫我是庶出。”
纵使她祁太微的母亲是个疯子,她也始终是靖宁伯府嫡出的姑娘。
祁茉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向崔姨娘,神情轻蔑地道:“一个妾生子,自然难叫父亲放在心上。”
崔姨娘闻言,登时花容失色,惨白了一张脸,翕动着双唇颤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做太太,做夫人吗?你以为我就想给人做妾吗?”
祁茉依然还是那样一副神情,语气冷冷地道:“那您倒是争口气,早日为父亲生下个小郎君呀。”
“横竖就是姜氏死了,您也不可能被抬成正室。”
“既然要一辈子与人为妾,那您若能诞下庶长子,也总好过没有是不是?若我能有个兄弟可依,想必旁人亦会高看我一等。”
“更何况,父亲眼下还没有儿子。世子之位空悬,无嫡立长,您要能生下儿子,那便是靖宁伯府的世子爷。”
祁茉笑了一下:“您做不成太太做不成夫人,可您是有机会做老夫人的。”
一旦爵位到手,还有什么不可能?
只要姜氏还在,只要父亲不再次续弦。
那么将来,但凡熬死了姜氏,这阖府上下尊她崔氏一声老夫人还能有多难?
祁茉目光定定地望着崔姨娘:“但您正在一天天老去,恐怕已是时日无多。”
崔姨娘叫她说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又不敢真的发火。
尤其是“时日无多”四个字,着实令她肝胆俱裂。
她当然没有老到不能生育的时候,但她的确是在一天天老去。用不了多久,她怀孕的机会便会越来越少。而靖宁伯,仍是壮年,这府里今后还不知会有多少新鲜的人儿。
崔姨娘一张脸红了又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祁茉蹙着眉头看看她,只觉无用,霍地拂袖而去。
崔姨娘喊着“茉儿”忙要去追,却见那帘子再次被人撩了起来。
大丫鬟红玉刚刚碰见了神情沉郁的四姑娘,这会儿走进门来,姿态都变得小心了许多:“姨娘,五姑娘身边的碧珠来了。”
崔姨娘一怔:“她来做什么?”
红玉摇摇头,扶着她重新落了座:“说是想见您有事禀报。”略微一顿,红玉拧了拧眉头道,“方才正巧四姑娘在,奴婢便同她说,您现下不得空怕是不能见她,可谁知她却不肯走。”
“哦?”崔姨娘心头起了疑,息了去追女儿的心思。
红玉道:“她说她出来一趟不容易,此番还是特地寻了借口偷偷来的,若是眼下回去,只怕下回就不知是何时了。”
崔姨娘有些不信:“丁妈妈不在,她便是集香苑里的一把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会不容易?”
红玉回忆着碧珠先前说这话时的神情,放轻了声音道:“奴婢见她的样子,像是有些惊惶不定,同往前看着不大相同。”
崔姨娘疑惑更甚,叹口气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至于祁茉,叫回来也只是让自个儿不快,还是晚些时候再议吧。
红玉得了话,便转身出去传人。
片刻间,帘子晃动未歇,碧珠已然入内。
崔姨娘观其神色,的确如红玉所言,惊弓之鸟一般,像是遇见过什么骇人的事。她吩咐碧珠在小杌子上坐定,温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非见我不可。”
碧珠犹豫了一下:“奴婢说了,怕您不信。”
“你还未说怎知我就不信?”崔姨娘双手置于膝上,揉搓着一块帕子,“你如实说来,若无假话,我怎会不信。”
碧珠见状,深吸口气,倒豆子似地将话倒了出来。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响,将太微如何要她寻来麻绳,如何将腿绷直吊起……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最后她说了句:“奴婢以为,五姑娘很不对劲。”
崔姨娘听着她的话,再联想清晨太微在鸣鹤堂请安时的行事说话,也觉得有些奇怪。然而更奇怪的,似乎还是之前——
明明她死不承认推了四娘下水,口口声声冤枉不服,突然之间却就磕头服罪了。
崔姨娘当时便觉诧异,此刻听了碧珠说的事,就更是困惑。
但困惑归困惑,她思来想去,也并没能想出什么头绪来。
她问碧珠:“你日夜跟着她,最是了解,你觉得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