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阮夫人来了。这妇人身着紫色对襟广袖绫罗衣,头上一支嵌金步摇轻晃,一派雍容。她见到惜芷,问道:“你怎么不去外面瞧瞧,就算不想见别人,看看隐琮也好啊。”惜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人家也不喜欢我,只不过遵循父母旨意罢了。”阮夫人道:“等日后相处,感情自然就会有的。哎对了,今日你订婚,你都没有邀请你的先生来,这合适么?”说着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去着人请来。”惜芷霍地站起来,喊道:“别去别去!”可母亲已经脚步不停地走远。
过了良久,始终没有动静。惜芷本来不愿意出去,如果先生来了,她就更不会出去了。深夜,人已散去,惜芷怔怔地想着先生究竟来了没有,脑中又在猜想着这位陆公子究竟长什么样子。母亲进房来了,拉着惜芷叙说了几番不愿女儿嫁人的心思,惜芷听得心中酸苦。阮夫人道:“陆公子样貌人品都没的说,听说你精通琴书,也很欣赏你这样的姑娘。”惜芷心想我的琴是为他的箫而和,我的书更都是他的衣钵。她低声问:“那陆公子呢,有没有什么爱好?”母亲说:“他平时爱到林中狩猎。可能也会些诗书吧。”惜芷听了,心下一阵茫然。却听母亲道:“你们亲事就定在了十月初十。还有二十日。”惜芷心中突然一阵痛苦,她问道:“为何这般快?”母亲道:“这还快啊?你都多大了,该成亲了。”
“那……那先生今天来了没……”惜芷弱声问道。
“你那个先生啊,平素虽一副清傲的样子,可也不至于不通人情,不知今日怎地,愣是推脱不来。不来就不来吧,连个理由也没有。”阮夫人面上不悦之色明显。
惜芷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脸色登时青白。虽然她早知道没人告诉她,先生就应该是没来,可是没想到她的先生竟然连个推辞的理由也没有。可见在他心中,她应该是比一片羽毛还轻的吧。是啊,一个老师,还是如此才华横溢,生的也面如冠玉,怎会喜欢上自己一个貌不出众,还有些傻里傻气的女学生呢,自己的这点才华,人家是看不上的。惜芷不由得冷笑,暗道先生你太也狠心了罢!又自怨自艾起来,哀叹自己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所以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上自己。
蓦然地,惜芷仿佛感觉这个与自己定亲的素未谋面的男孩对自己都比先生对自己好,仿佛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抛弃她了,只有那个陆公子还惦记着自己,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暖流。心中气道:“乔洛愚,你不要以为我没有人喜欢了!这个天底下所有人都比你有情,以前算是我看错了!再说我又怎会看上你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呢!”想到这,立马打住,心中倒开始替乔洛愚伤心痛苦了。
她强作欢颜,道:“哦是这样。那好,就十月初十结婚吧。”
离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惜芷每日却要摆弄摆弄那从那片竹林里带回来的竹叶与棋子,心中猜想这枚棋子应该就是老师的,但也不理解为何会嵌在这么细瘦的一片竹叶中。
十月初,有消息传来说朝廷要一批青年人去服徭役。惜芷曾听母亲说过陆隐琮虽年纪符合,可是父亲官职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可以推了不去。离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汴梁路城中也开始出现大批军官挨家挨户地抓壮丁,惜芷每天在家,听得外面吵吵闹闹,虽是太平世间,可是却闹得有种人间地狱之感。惜芷心中对蒙古人的厌恶便更加剧了。
十月初七这日,陆公子遣人送来一条手链,说是送给惜芷的。这手链上有八颗珠子,是银质的,闪着美丽的光晕,珠子间用几个小圆球串起来,独有一番韵味。还有一封信,抽出纸笺,上面是颇为秀气的字:惜芷妹妹,我必会一生一世地待你好。十五字而已,却十分真诚,惜芷心中颇为慰藉。可过了一时,却还是抵不了心中深深的愁怨,这手链也解下了放到了一边,便又拿起那颗棋子,眼中泪珠莹然。
深夜,树林里一片漆黑。惜芷跟着前面那人向前走去,她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心中只隐隐地知道他是陆隐琮。他们二人在树林中穿梭着,惜芷心中一片迷茫。突然间,前方一声呼喊,惜芷跑上前一看,原来是陆隐琮掉进了一个捕猎用的大坑里。惜芷想着自己是他的妻子,应该救他,就纵身一跃,也跳了进去。大坑里杂草丛生,惜芷身上隐隐作痛,想是跳进来时摔伤了。突然,她看到前方的人不是陆隐琮,而是她心心念念的乔洛愚,她正惊讶间。乔洛愚走上前扶住她,柔声问道:“惜芷,摔伤了没有?”惜芷身上的痛全不见了,她惊讶道:“老师,你能走路了!”乔洛愚微笑着说:“是啊。”惜芷望着他眼说道:“洛愚哥哥,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洛愚温柔地把她拉到怀里,深情望着惜芷,一吻落在了她冰冷的唇上。
蓦然醒来,黄粱一梦。惜芷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榻上,床边放着一袭红嫁衣,还有珠翠首饰。心中明白,若是天亮了,也就是十月初十了。
更漏声阵阵,惜芷下床来,望着窗外无尽的夜,神思渺远。落花不语,今夜的月光将庭院幻化得梦一般,可她的内心,终究叹息声不绝。回头望望那殷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