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惜芷总听到母亲在对父亲说自己的婚事该着急了。可是她心中爱慕的是自己的先生乔洛愚。但她也心中知晓,师生之间是绝不应该有任何私情的,这段感情终将面临社会的非议,更何况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自己一天想着人家一千遍,可是人家说不定一天里都不曾将自己放在脑中。就算是退了一万步,这个社会不管我们,乔老师也对自己有情意,但是他腿有残疾,自己不在意,难保父母不在意。
惜芷从小到大就是深居闺阁,从未与任何男子恋爱过,就算是到私塾里念书,她的目光也都是集中在先生一人身上了,从未对其他男孩留意过,此时面对父母要给她说亲,心中有些烦恼,又有点对自己将来会嫁一个怎样的男孩而感到隐隐的期盼,可是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乔洛愚的。
这天,惜芷下了学,在家中写字。方值晌午,怜玉跑过来,面有忧色,望着惜芷只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惜芷抬头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怜玉望着惜芷的眼睛说:“小姐,好像有人来上门提亲了。”惜芷心中一惊,问道:“是何人?”怜玉说:“听说是汝宁府府尹来求亲。他家的公子年及弱冠,想要与咱家攀亲。老爷已经答应了。”
惜芷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位公子她连见都没有见过,怎就谈得上婚事了?‘长恨此身非我有’的痛苦她今日方尝,她怔怔地望着怜玉说:“你面有忧色,是为何故?”怜玉低头道:“小姐心系乔先生,怜玉是知道的。”
惜芷心中一阵抽痛,她呢喃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去找先生,表明心迹。”怜玉道。
“可是他究竟也是不能答应我的吧。”惜芷眼眸上浮上一层水雾。
“谁说的,我看那一日你在他家中时,先生对你也并非毫无情意啊。”怜玉道,“你就去试一下吧。”
“似我这般样貌不出众,才学也没有多好的女子,有谁会看得上?”惜芷嘟着嘴道。
“小姐,你何苦总这样说?依我看,这偌大的汴梁路,还就找不出比你美,比你有才学的姑娘了。乔先生教出来的人,能错得了吗?”怜玉笑着言。
惜芷动了心,想着如果自己的心意老师能知道,说不定老师就能带着她离开这里,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他们是师生关系了。她点点头,撂下手中的笔,便拉着怜玉出了门。她遗下的纸上,写着一行诗: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私塾里,人已散尽,寂静的书院长廊外,碧色的木槿花开了满园。一阵箫声缓缓传来,曲中半含秋思,半含渺远,听来亦觉灵动有情,似能缠绾人的心扉似的。惜芷慢慢走近,乔洛愚正望着园中木槿花吹箫。怜玉在一旁不走近,惜芷走上前去。
“这箫声真好听。”惜芷感叹道,“仿佛将这木槿花都给听醉了。”洛愚放下箫,清瘦的背影与照进长廊的光晕融合在一起,道:“箫声与木槿花本无情,可叫惜芷一说,此情此景也脉脉多情了。”惜芷道:“先生竟听出是我了。”洛愚转过轮椅来,看着一袭浅粉绫罗衣的惜芷,微笑道:“找我可有什么事?”惜芷道:“近日在家读《长恨歌》,中有一句‘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读来尤是感伤。”洛愚道:“伊人已逝,空作悼叹而已。”惜芷道:“可是唐玄宗毕竟曾经与杨贵妃拥有过一段比翼连枝的日子。”洛愚心中一动,未作回答。惜芷见他未答,脸上一红。又继续说道:“我喜欢抚琴,苏轼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此话何意?”洛愚道:“这世间的种种,都必是相配相和才好,若只有一方有意,而另一方无情,终究是不行的。抚琴如此,吹箫亦是如此,若是我光有指法,而没有这箫天然的悠远多情,也是没有好曲子的。”“琴箫自古被认为是绝配,天地间唯有琴箫才最是默契……”惜芷嗫嚅道,乔洛愚缓缓将望向惜芷的目光低垂,惜芷紧紧望着洛愚,想看他是否有反应,可是良久,洛愚只是不再说话,惜芷心中悲凉,知道自己与他终是无缘了,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先生,对不住,今日说了这般多颠来倒去的浑话,打扰您吹箫的雅兴了。惜芷错了,惜芷告辞。”转身一刹泪珠滚落,她轻然用手帕抹掉,便匆匆走去。乔洛愚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心头一抹哀伤残留。
九月二十日,阮府宴请宾客,贺祝汴梁路知事阮文的女儿阮惜芷和汝宁府府尹陆少源的儿子陆隐琮订婚。未婚夫妇为避嫌疑是不用见面的。惜芷待在房中,听着门外爆竹声声,想着怕是所有汴梁路的人都知道了。那么他也知道了,惜芷想。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只不过是明白了那日我去的意义,但也已经改变不了事实。
怜玉一直陪着惜芷在房中,知道惜芷心中怅惘,故而不去外面瞧热闹。她悄悄跑到惜芷身边,问道:“小姐,你真不去瞧瞧那位陆公子长什么样么?”惜芷道:“不瞒你说,我心里总隐隐有个感觉,好像我和这位陆公子压根儿就完不了婚。就好像这个人与你一点缘分都没有似的。”怜玉道:“要是真像小姐所说,那小姐与乔先生有缘分么?”惜芷黯然道:“就算是他有意于我,我们成婚也终是难上加难。虽然我是不怕的,可是心中总觉得前方雾霭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