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怜玉发髻松散,颇有浅淡慵慵之态,乔洛怯一见之下,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新安江那夜将她的发带除下,实是大为失礼。他心头一惭,只希望怜玉不要提及那件事为好。
却说这陆尹琮和阮惜芷骑马在这片荒野上奔了多时,陆尹琮渐觉自己走的道路仿似不甚对。实则这林子有好几个出口,陆尹琮他俩确实是走了弯路,但好在方向并没有错。不多一会儿,两人见前面雾气缭绕,原来是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
也是两人运气,却见河边一株枯树下系着一条大舟,有一名船夫正懒懒地躺在船头。陆尹琮道:“阮姑娘,我们须得乘舟渡河。”阮惜芷道:“陆大哥,一切都听你的。”陆尹琮翻身下马,欲待把惜芷抱下马来的时候,突然面色一紧,按住了自己的腰,只见有点点血迹渗透出来。惜芷大惊,连忙翻身下马,道:“你的伤,还这般严重!”陆尹琮强笑道:“我堂堂八尺男儿,这点伤总还是受得起的。”便牵了马,走到那舟边,道:“顺风!船家大哥,这船走么?”
那船夫道:“走的!但我要五百文钱!”陆尹琮心中一怒,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又道:“五百文太也贵了!这样罢,一百五十文如何?”那船夫道:“你们两个人,还有一匹马嘞!”这人说话带有浓浓的四川口音。陆尹琮道:“我们只付一百五十文,这再多了便也没有了。那咱们就大眼瞪小眼地坐着。我看这周边也没什么人,一时半会啊,大哥你也揽不着生意!”说着真就盘腿一坐,手仍是捂着腰。
惜芷听他说话有趣,又在和人还价,心中很是喜欢。那船夫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得钱咯,别到时候蒙我!”
这陆尹琮当然是分文没有的,可是阮惜芷身上有包裹,她和怜玉的衣服都在里头。但是两人一路奔波,这身上的银钞也所剩无几,惜芷打开包裹一瞧,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五十文!
她对陆尹琮道:“我这里只剩下一百五十文了!嘿,陆大哥,你倒是会说!”陆尹琮只是一说,没想到阮惜芷还真只有一百五十文了。陆尹琮笑道:“阮姑娘,看来咱们俩还当真是颇有缘分!只是,这以后的路没了钱,哈哈,我却不知怎么走了!”那船夫见阮惜芷只有一百五十文了,当下不敢多说,生怕陆尹琮再和他还价,连忙道:“一百五十文,走得!走得!上来吧。”陆尹琮道:“你这人倒乖觉!不过攫尽了我们的钱财,当真让我们以后怎么走路呢!”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牵着马上了船,阮惜芷也一道上来了。
马站在船尾,陆尹琮和阮惜芷进了船舱。陆尹琮腰上还是大痛,勉力坐在舱中一盏几前,阮惜芷道:“陆大哥,你……你觉得怎么样?”陆尹琮道:“我且歇一歇便好了,到时候咱们过了河,请个郎中来给我看看。”陆尹琮又道:“我虽然服了那解药,可还是觉得周身颇为无力,不知是何缘故。”原来那软骨毒还有解药都在血液里扩散极慢,陆尹琮中毒数日,毒遍全身是不用说的了,可是那解药扩散太慢,加之药量很少,要全解了这毒确还需些时日。但这一节他二人怎生得知!
阮惜芷道:“这解药确是你中的那毒的解药!可能……可能原本该服三粒,你只服了一粒,毒解得慢罢!”陆尹琮一笑:“姑娘说得有道理。”他赶了一夜的路,也是颇为劳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却见阮惜芷眼望窗外,微有怅意,眉间绾着一朵不散的愁云。她歇坐片刻,便走出船舱,坐在船头上抱着膝,眼光呆呆地瞧着这翻起重重波涛的河面。原来这冬日大河,竟撩人怅思,她一时之间,竟是不由得思念起家乡父母,深觉自己不孝,惹二老忧心;父母思过,又想起了乔洛愚,心中想着也不知先生现在又教了什么书,自己不知还有没有机缘听他教书了。再一想起他,惜芷心中那份儿女情长倒没有先前那么深重了,她猜想着可能因为自己经历了这般多的江湖中事,于这儿女私情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她微微苦笑,想着就算自己仍有情,他也无这般心思,当真是“多情却被无情恼”呵!
她又想到怜玉,也不知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由得鼻尖一酸,滚下泪来,她轻轻泣道:“怜玉,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心就要疼死了!”
那她自己呢?惜芷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还是随着陆大哥一起去湖广罢,不然她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倒也真是有些害怕。至于去了湖广以后怎么办,那便是以后要商量的事了。惜芷想着总要求厓海会的人把怜玉救出来为上。
她抹干泪水,看起这河上縠皱波纹来。不知不觉,黄昏已临,惟剩下斜阳余晖。惜芷望着长空里绯红色的暮霭,不觉吟道:“归途。纵凝望处,但斜阳暮霭满平芜。”
陆尹琮这一觉睡了好久,他再醒来时,只觉腰上疼痛缓了许多。抬眼望去,忽见天色已晚,船头上已挂上了两盏碧纱灯笼,而阮惜芷抱膝坐在船头,怅怅地望着河水。
陆尹琮从窗中向外望去,只见斜天里涌起一大片乌云,很快便将一弯眉月掩住,过不多时,便有几点冷雨飘洒下来。那船夫叫道:“这天气也真奇怪,前几天还下着雪,这又下起雨来了!”
陆尹琮看到阮惜芷还坐在船头,忙地走了出去。只见两盏碧纱灯笼映照河面,河水泛出光影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