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正月二十八这日,陆尹琮和阮惜芷便又上路了,而乔洛怯怕怜玉的伤病不好,是以这日没有上路,也就没有和陆尹琮他们碰上,这倒是有些不巧了。却道这陆尹琮和阮惜芷两人一路相携,两人为了逃脱张天阡的追捕,便挑一些小路僻径走。起初几日陆尹琮仍旧为阮惜芷的口舌因他而无法尝到事物的冷热滋味而懊悔愤怒,后来惜芷久和他说笑解闷儿,他心中也就渐渐开阔一些了,惜芷似水的温柔足以化解他眉间心上的郁郁愁闷,仿似春日里的清流泓泓,让他心中踏实。陆尹琮在路上给惜芷说了好些有趣的江湖掌故、传闻逸事,惜芷听得可说是津津有味,不禁越发向往那快意恩仇的江湖,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无法行走在江湖上。陆尹琮听了她的想法,不禁微微一笑:“芷妹,你这可算是说错了,谁说走江湖的非要会武功?这江湖,人人可走得。”惜芷听了,不由得心中暗暗将这话颠来倒去地想,想到最后,心中竟是有些豁然。
尹琮和惜芷奔走的这些时日里,草长莺飞,田野泛绿,早春时节蓦然轻至,二人已不知不觉行了十五日。这天清晨,两人上路,只见天空纯净如洗,几片闲散的流云在空中飘荡,仿若闲庭信步一般。惜芷换了身淡青色衣衫,她向来不施粉黛,可尹琮前几日给她买了些脂粉,她竟欣然领之,今朝便给自己画了个檀晕妆,苏轼有诗“鲛绡剪碎玉簪轻,檀晕妆成雪月明”说的便是此种面妆。此刻惜芷原本素淡的面庞上添了三分晕妆,竟如绯霭笼皎月一般,增添了妩媚百种,柔情千般。陆尹琮则是身着一身浅棕色短衣长裤,束着黑色腰带,虽是方便行走,可他这一穿,竟穿出一种潇洒俊逸的风范来。他也在兵器店买了柄长棍,为的是遇到危险时他好有个使得趁手的兵器。
将至晌午,两人看到大道旁边设着一家小饭馆,惜芷正好有些肚饿,他们便拴了马,到了饭馆中。饭馆的门敞着,送进习习春风,将遮门的布帘子吹得起伏飘荡。饭馆略显冷清,除了角落桌子边睡着一个汉子便再无客人。此人桌上酒壶倾倒,酒杯倒扣,酒滴点点,尽是洒落在桌上,显是喝醉了,颇为落拓;这人衣袍上沾满了灰尘,他虽然醉得睡了,可是头上还戴着顶帽子。
尹琮和惜芷点了些菜,开始吃起来。没过片刻,门外马蹄声作,鸾铃声响,顷刻,十几名汉子踏进饭馆中。陆尹琮微微扫了几眼,发现这十几名汉子都是壮硕的蒙古人。
店小二忙不迭地出来招呼着,店内登时喧嚣起来。陆尹琮发现这些蒙古人有的说蒙古话,有的竟说汉话,突然一个声音起来:“大家好好地吃顿饱饭罢,待会儿好赶路。”陆尹琮和阮惜芷听了这话,相顾愕然,原来这人说话的口音竟是陕西口音!
尹琮微微瞥眼一瞧,登时看明白了,原来说话的这人是个穿蒙古装束、剃蒙古发式的汉人,还是这些人的领头的。尹琮再一看,其余的人都是蒙古人无疑了。
尹琮微微冷笑道:“看来这人要不是说话有口音,我还真把他当作蒙古人了。”惜芷轻声道:“别理他们,我们吃我们的。”便在这时,那角落里的落拓汉子被这帮人吵醒了,他看到这帮蒙古人,眼睛直直瞪着,蓦地他眼圈一红,竟是流下泪来。他悲声高喊一句:“小二,上酒。”那声音竟似受了伤的野兽在绝望地嘶嚎。
尹琮的长棍靠着桌子边,那些蒙古人看了,都不禁皱起眉头。元代条律,汉人不允许携带兵器。有几个蒙古人想上来寻陆尹琮的晦气,那个为首的汉人道了声:“别管闲事。”那几个蒙古人听了,瞪了陆尹琮一眼,不再上来。
尹琮很听惜芷的话,惜芷叫他不要理这些蒙古人,他也真就不理他们了,而是转而和惜芷说笑吃饭。那些蒙古人和那为首的汉人自顾自地说着话,说些什么云南省百姓贫穷,定可使钱招来的话语。
两人饭快吃完,忽然之间,只见一只酒壶自角落飞出,摔到墙壁上,“咔嚓”一声响,酒水、碎片齐飞,众人正诧异间,角落那汉子竟张开了嘴嚎啕大哭,那酒壶就是他掷出去的。
只见这条汉子哭得满脸通红,已分不清是醉酒还是悲拗的缘故,他哭号间,一把扯下了头上戴着的帽子,尹琮和惜芷一看,都是吃了一惊。只见他头顶上的头发全剃光了,只前额留有少量稀疏的短发,看起来令人甚是揪心,可这却是蒙古人的典型髡发!
他大号:“老子他妈的年灾月厄,去了趟大都求人办事儿,竟被他妈的死蒙古人剃了个鬼头!老子头发和他们死蒙古鞑子一样了,老子他妈的还不如死了算了。”那人声音发颤,夹杂着难平的哽咽,显是郁闷数日,悲拗满怀。
大都是元朝皇帝脚下,所以蒙古人大面积实行剃发易服,但是一些官员是不必剃发的,只是老百姓却要在蒙古人的胁迫下剃成蒙古人的发式,穿着蒙古人的服装,外表和蒙古人已无差异。
那些蒙古人听了这话,哪有不起怒火之理?他们身上全是钢铁一般的肌肉,如几头野兽般猱身而来。那汉子“噌”地站起,似乎喊出心中郁郁之前,便浑不怕这些凶悍的蒙古鞑子了,他抓着身边的酒杯,便要等那些蒙古人一靠近,便掷将出去。忽听一个声音泠泠似玉,冰冷如霜:“要打他,先过我这一关。”话音甫歇,一条棕色身影提起身边的长棍便飞身而去,“扑”、“扑”几棍,那些蒙古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