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
宿平与法华吃完早饭,双双走出“风雷聚”。少年正要望东山操练场过去,却被四寨主一把拉住,道:“你这几日表现甚佳,‘落飞花’已算习有所成了。”
“法华叔叔,那我是不是可以练那‘飞落花’了?”宿平眼睛一亮,喜道。
“嗯……”法华点头,转而又问,“你还不会骑马吧?”
宿平道:“牛儿倒是骑过,马儿么——只在敢指大哥身后搭过一回。”
法华笑道:“那今日咱们就学骑马。”
两人下了风雷寨南大门,刚好有一众押镖走商的队伍经过。那镖师正与风雷寨的兄弟们攀交情,一眼便认出了四寨主,二话不说掏了两锭大纹银奉上。
四寨主毫不客气,点头收下,把其中的一锭扔给弟兄,另一锭交予宿平,少年不取,法华便索性一并扔给了干活的弟兄,也不看那镖师,只道了句:“收了人家好处,这条道上多照应着。”
镖师闻言大喜。
沿着官道东走四百多步,拐入山沿,再望北走,却是一个大马厩,内有二十几个弟兄把守。这些人见是四寨主与宿平二人来了,都上前招呼。
这马厩十分隐蔽,藏在风雷寨的东山操练场的山脚下,夹在东山与外面的小山之间,官道上的人若是不仔细进来探寻,根本不能发觉——更别说自来到风雷寨后足足一个月没有下山的宿平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宿平看着那几十头养得彪硕的大马,不由叹道。
“呵呵,咱们山头上地盘有限,除了入伙的弟兄住在风雷寨上,那些接来的家人,还有这些马儿,都是在山下各处安置……你自己去挑一匹吧。”法华说着,自顾去到一处,牵出一匹全身乌黑的骏马,捋了捋它的鬃毛,马儿轻嘶一声,在四寨主的手臂下蹭头蹭脑。
宿平看着艳羡不已,便把眼睛扫向那一圈栏门,栏门内的马儿毛发色泽略有不同,却多数一般高大。少年最后盯在了其中的一匹身上,那是一头枣红马,比寻常的枣红又要暗上一些,奇怪的是,别的马脖子上的鬃毛都是一律如瀑垂帘,唯独这匹只有三寸来长,根根翘起。
“这位大哥,这匹马儿可有名字么?”宿平向着一个看马的兄弟问道。
“没有。咱们这里的马儿只有几位寨主和少寨主的马儿取过名字,宿平兄弟要是喜欢,也可以给它取一个。”那兄弟显然也认识宿平,且看起来还挺喜欢这少年。
“那就叫他‘大硬’吧!”原来是宿平想起了衡山里的野猪“硬头”和豪猪“硬毛”。
“哈哈,好贴切的名字。”那几个看马的兄弟也是一阵哄笑,取过一套马鞍搭在“大硬”的的背上,开栏遛了出来。
宿平忐忑地接过缰绳,也学着四寨主小心翼翼地抚过“大硬”粗硬的鬃毛,那“大硬”倒也没什么暴脾气,反而拿头轻轻拱了拱少年,令得少年欣喜不已,急忙拿起一把干稻草贿赂一番。
“法华叔叔,你那匹黑马叫什么名字?”
“想知道么?嘿嘿,等你练会了再说。”法华一脚上蹬,跃到马背。
宿平看他脸色不善,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只得学他那般,一脚穿到了马镫上,踩将上去,按住马鞍,翻身而上,倒也无惊无险——这也幸亏宿平原本站在马前,若要是从它后部上去,就有被一蹄踹中的危险。
刚一坐定,整好背负的柞木弓,抓好缰绳,糟糕的事儿就来了!
原来宿平第一次独自骑马,到底还是紧张。那马背颇高,从上往下一看,叫他总觉有些无处借力,不由自主地把双腿夹紧了马腹。这不夹不打紧,一夹之下,“大硬”嘶鸣一声就蹿了出去,差点就把少年颠将下来。
“哈哈!”法华朗笑,仿若出了一口恶气,一边执鞭跟上,一边高声叫着,“放松上身,挺腰垮肩,稳住下身!”
“法华叔叔,我要怎么让它停下?”
“停它作甚?继续遛着!”
“法华叔叔,怎么拐弯呐?”
“单手拉缰绳,单腿拍马肚!”
“它怎地不拐?……哎哟!”
“手拉对了,腿却拍错了,它自然就不拐了……”
“法华叔叔,怎么能让它慢点?”
“双手拉缰绳。”
“哎哟!”
“谁让你那么用力了?”
“法华叔叔,我屁股痛得要命!”
“打浪,打浪!”
“什么打浪?”
“打浪你不懂啊?”
“法华叔叔,你赶紧说吧……嘶……”
“哈哈,马背起伏,你的屁股也跟着起伏,这就叫打浪!”
……
“风雷聚”大堂,众弟兄饮酒畅谈。
这一天下来,可把宿平累得半死,双目无神地用筷子扒着手里碗,一口一口走肉行尸般地吃着饭菜。他后来才从那几个看马的兄弟的口中悄悄打探到四寨主马儿的名字,叫作“小黑”。正是这“小黑”二字,却成了少年被恶惩的由头。原来法华听到宿平给马儿取了“大硬”的名字后,再想想自己的马儿却叫“小黑”,没来由的一股子邪歪念想蹿上脑门,怨气陡生。
“这……什么跟什么么?……害得我中午提不起半点力气与红叶大叔对招,被他趁虚而入,打了我屁股好几下!偏偏人家的屁股本来就痛!”宿平一边吃饭,一边无力地想着。不过他总算有些收获,虽说第一次骑马,倒也没有从马背上摔落,渐渐地熟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