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为中书令之女,而中书令一职向来清贵,多由有才识的人担任。楚卿的父亲更是素来有贤名,作为他的女儿,楚卿也免不上有些文人的清狂。在众位采女处处排挤洛言书的时候,她并未参与其中,还频频暗中施以援手。一来二自然对她心生感激,最后一个清贵有贤名的官家之女,和富贵却低贱的商家之女义结金兰。洛言书那时候是真的很感激她,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即使在知道楚卿借着自己的名义,爬上李修齐的龙床时,她抱着被子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被李修齐笑着打趣她又哭了鼻子,但是洛言书却从未真正的记恨她。可谁曾想到,那个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个清高孤傲如同青莲的人,居然会如此待她。青灯没过多久功夫,很快便回来了。外头飘着雨丝,她身上带着一些水迹,额角的碎发更是沾上了一些细小的水珠,看上去好不狼狈。“采女,楚采女的病情方才已经让太医诊治过了,说近来天气忽冷忽热,楚采女的病情反反复复,怕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好了。外头吹着冷风,她本来也想来看您的,只是太医吩咐了要好生静养着,便也只好歇下了。”洛言书一皱眉,她自语般的说道:“怎么病得这么重?”她记得上辈子楚卿还没有真正到了卧榻不起的地步,在她承宠回来后,楚卿还出门迎接她,笑着说,以后要是看见姐姐你,怕是要行礼唤一声娘娘了。洛言书按压下心中的疑惑,她轻声说道:“我乏了,你出去吧,今日我谁也不见,有事明天再说。”青灯打量了她的脸色,问道:“采女可要奴婢去传太医来把把平安脉?可别像楚采女那般,一病不起了。”“不必了。她那病,是有魑魅魍魉作怪。”洛言书说到此处,偏了一些脑袋,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与她不同。”有什么不同,她却没说出来。青灯见她坚持,便也没有敢多言,轻手轻脚的退下了。青灯退出这才全身松懈下来,上半身都软软的倒在梳妆台上。她刚才紧绷着身体,弄得肌肉都有些酸痛。现在全身却软绵绵的,似乎提不起一点力气。她轻喘了几口气,最后缓缓抬起头来。镜子里的姑娘明眸皓齿,一头秀发披散在两肩,领口微敞着,露出了秀气好看的锁骨,几缕碎发落在颈窝出,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羸弱。一个看上去这么瘦瘦弱弱的人,脸上却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有些阴骛。真是……特别想掐死她啊。洛言书死死的握住手里的象牙梳,那些尖锐梳齿刺得她掌心发疼,她却浑然不理。洛言书不知道,楚卿到底许了青灯什么好处,竟然在那种时候,毫不犹豫的反咬了洛言书一口,就是因为青灯的证才百口莫辩。洛言书横臂一扫,把桌面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其中有一匣子子的南海珍珠,被她碰翻了,一颗颗圆润富有光泽的珍珠接连掉落到地面去,发出了玉石滚落的轻响。洛言书只淡淡的一瞥就收回目光。她从那些珍珠上踩过去,也不管那些价值千金的珍珠在她脚下化为粉末。洛言书的脚下粘上了珍珠的白粉,她一路走回床榻边,都带出了一连串的脚印。她重新仰躺回榻上,耳边是窗外淅淅沥沥雨水敲打瓦片的声音,眼睛看见的是天青色的帐顶,脑海里想的却是前世经历的种种。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打算了。洛言书的眼睛瞪得有着酸涩,最后越发疲累,眼皮逐渐合上睡去。洛言书睡的并不踏实,她头疼的厉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觉得松口很闷,呼吸有些不畅,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她努力的想吸一口气,却只能任由自己沉浮,几乎被淹没。濒死感受到的窒息感又重新袭来,洛言书即使在睡梦中也惊恐得颤抖,她四肢发颤,又感受到了那种濒临死境的绝望。好像那条粗糙磨人的麻绳又套上了她的脖子,任凭洛言书怎么挣扎,都只能被那条绳子一点一点夺尽她的生机。她努力想回头望一眼,想看清那个杀人凶手的面目,只是屋内实在太黑了,她又转不了头,最后头颅软绵垂下的时候,她依旧无法看清身后的那张脸。她不甘心!洛言书挣扎着,她一脚蹬开被子,惊醒过来。原来她蒙着被子大睡,被被子给掩盖住口鼻,所以才呼吸不畅。洛言书刚才闷出了一身汗,全身都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现在一踢开被子,全身暴露在外头,汗珠很快被吹干。一冷一热交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洛言书的胸膛起伏着,她大口喘着气,似乎不这么用力的呼吸就不能证明自己还尚在人世。她轻轻拍了胸口,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到底是谁……楚卿?只是她若要自己的命,根本犯不着大费周章,直接命人打杀了她都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只需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便是。况且她要留着自己,想要让她生不如死,就不该这么干净利落的勒死她才对。否则当时也不会吩咐嬷嬷把她看好了。冷宫里没有别人,楚卿不必做戏给人看。就算楚卿要杀她,也不会用这么隐秘的手段,先把蜡烛熄灭了,这才动手杀了她。洛言书记得,那支蜡烛是刚换上的,她前些日子装疯卖傻,说孩子要晒太阳,雀儿这才想法子换上的那支空心蜡。火势很足,当时冷宫没有风,若不是人为的,那蜡烛根本就不会熄灭。洛言书咬着下唇,实在想不明白。她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得厉害。好半晌她才松开自己的牙齿,下唇已经有了一一圈浅色的牙印。她哆嗦着手,摸上了自己的颈脖。到底,是谁杀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