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男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顾成卉简直差点要从榻子上滚下来。她好不容易坐稳了,定了定心神,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忽然就松了口气——原来并不是在屋子里,而是有人紧贴着窗沿,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的。
顾成卉面色凝重地咬着下唇,只盯着门口。
果然没过一会儿,忍冬旋即就推门急急地走了进来,外面随之也响起了半夏的声音:“——姑娘家的窗子,许公子怎么能这样贴了听?传出去说您轻浮倒还罢了,别带累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她显见是又急又气,说话像蹦豆子似的脆响,一点都不客气,着实数落了那许公子一番。
许公子……顾成卉听了,抬眼望向忍冬。
忍冬也是一脸气急,跺了跺脚:“那是大少爷的朋友,许夫人的公子!据说方才一直在前院,想着来拜见老夫人,就来顺便看一看姑娘。我说了姑娘乏了还在歇着,结果一转眼睛,这人就溜到窗子下头去了!真没见过这样的事……!”
“不知道妹妹可是起了?”未等顾成卉做出反应来,门外就响起了顾明松清朗的声音,只是今日这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明显的窘迫。“大哥给你赔不是了——许兄也是一时走岔了,才转到了这里来……”
顾成卉听了,匆匆朝镜子里检视了一番,见自己还算装容齐整,就扬声道:“小五已起了——”就边说边出了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一脸涨红、挺拔如松的润朗少年,正是顾明松。他见顾成卉步行而出,忙朝她行了一个大礼:“今日之事,是大哥冒失了,唐突了妹妹……”顾成卉忙回了礼,口中笑道不碍事,目光不自觉地便转向了他身旁的一个俊俏公子。
虽然顾府三代为官,家世不是不显赫,可顾明松、顾明柏与他一比。好像都还算不得是富贵公子似的。这许公子一身月白色浣花锦大袖燕服。腰上束了一条白玉金丝腰带,发漆如墨,目亮如星,殷红双唇似乎总存着一股懒洋洋的笑意。他容色精致俊俏,说是一身儒雅气质吧,却好像全浮在了面上,没有一点正经样儿,放眼望去又只觉洒脱fēng_liú逼人。
饶是顾成卉见惯了美色,猛地一见也不由有些怔住。那许公子啪地一合扇子,笑嘻嘻地向前倾了顷身子。一双桃花眼盯着顾成卉问道:“久仰久仰。原来你就是顾五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说得有点不伦不类了。顾明松揉了揉额角,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五妹妹终日不出府门,许兄想必是听差了!”他想了想,虽觉得许世岚大概还不至于当着顾成卉的面儿,就提起陈昭妃娘娘和仲山父的评语,但还是隐隐提醒了一句。
顾成卉朝顾大少一笑,又望向了许世岚。“我对许公子也是久仰了。”
许世岚朗眉一挑。不禁奇道:“你知道我?”他声音清润,句尾又带了微微上挑的轻佻,简简单单四个字竟把几个粗使小丫头的脸都逗红了,不住偷眼看他。
“那日我与许夫人说话,许公子避嫌进了里屋。现在想想,可不是两回遇见你,你两回都在听窗根么!”顾成卉本来正言笑晏晏,忽然就词锋一厉——她花瓣儿似的双唇抿得紧紧的,一点又羞又恼的怨气这才露了端倪:可不是么。哪有这样行为不端的大家公子——自己一点自言自语,怎想到会被他听了去!
许世岚微微一愣,一时竟没有话说了。过了一息他才反应过来,红唇一勾,竟拿扇子作势欲戳顾成卉,一面还笑道:“哎,我倒是忘了你牙尖嘴利。说说,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里屋?我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啊?”
顾成卉拧着眉毛瞪着那扇子头,又看了一眼顾明松。
顾明松在一旁,此时也听明白了一个大概,忙伸手一把抓住那乱动的扇子,充当和事老:“好了好了,既然你们都认识了对方,这就算见过了。打扰五妹妹了,许兄,不如我们这就走吧?”
许世岚看起来与顾三差不多年纪,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却仍一副好奇的孩童模样,也不去看顾明松,只又问了一句:“你倒是说呀。”一双明亮亮又水汪汪的桃花眼,只望着顾成卉不放。
顾成卉不禁有些头疼。
许世岚刷地打开扇子,朝还在不住拉他的顾明松扇了扇风,掠起他额前几根碎发,笑道:“顾兄这么着急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妹子。她这样浑身是刺,我还怕扎嘴呢。”他理直气壮地做了这许多又稚气又轻浮的举动,却一点儿也不可气,反而只叫人产生一种奇怪的包容心来。
顾明松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好闭了嘴又望向自家妹妹,盼她赶快解了许世岚的疑惑,也好让他赶快走。
顾成卉扫了一眼,见周围几个丫鬟的耳朵都立得跟兔子一样,只好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要怪我没给你留台阶啊。你那日都拿起了一个素饼放进嘴里了,听见我来,又为什么原封不动地放回了碟子里?我低头一看最上面那块素饼,好好的却沾着一圈儿湿牙印儿,傻子才看不出来屋内方才有人呢!而且这么随随便便,率性而为,想必是许夫人亲近宠爱的男子,那么还有什么难猜的?”
说到湿牙印儿的时候,不知周围是谁发出一声轻笑来,许世岚脸上也不由浮起一丝飞红,他尽是讶色地张了张嘴——“可你又怎么知道是我?说不定是我大哥或是我爹呢……”顾成卉听了这么呆的问题,就撇了撇嘴,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