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讽刺,却还要做下去,这才更加讽刺吧?”符雅冷冷道。
皇后笑了笑:“你没有身在其中的体会,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她靠在软榻上,旁边就是梳妆台,台上有一面外洋进贡来的镜子,光洁无比。她照了照,皱纹早已爬上了她的脸,但眉眼间还能依稀辨别出当年的美貌。“韩国夫人……”她幽幽道,“我们是同父异母。人人都说我们长得像,但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说呢?”
“年长日久,”符雅道,“臣女不记得了。”
“其实我以前和她很要好。”皇后道,“虽然小的时候,总让我穿她穿过的旧衣服,但她常常故意把崭新的衣服送给我。有什么新的首饰、玩物、吃食也会留给我一份。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喜欢作诗填词……她也教过我,可惜我没有她那么好的天赋。她嫁了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崇文殿大学士于适之——我真心的替她高兴。”
可是你亲手杀死了她,符雅想,盯着皇后,看她作何解释。
皇后微笑着,正沉浸在回忆中:“我很羡慕她,也许嫉妒她。直到我做了皇后——正好她守了寡。我想,我终于不用再仰望她了,谁知……谁知……”面色陡然一变,怨毒万分:“谁知皇上居然迷上了她!想要立她为妃!仪妃!这我也可以忍,我想,她过去什么都跟我分享,荣华富贵我也不介意分给她一份。不过,老天有眼,皇上赐给她的金凤钗居然有凤凰泣血之凶兆,她进不了宫了。本以为这是老天帮我,谁知皇上竟然伤心成狂!酒醉的时候,他告诉我,从一开始他看中的就不是我,而是我姐姐,只不过姐姐已是有夫之妇,他只得作罢。后来之所以会临幸我,完全是因为我和姐姐长得很像的缘故!像——我们像吗?”皇后狂笑了起来:“或者我应该庆幸吧!姐姐死后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美女不断,却没有一个人取代本宫的地位,大概就是因为本宫是姐姐的替身!”
符雅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些内情,皇后的确是因妒成恨,杀死了韩国夫人,却不是她所猜测的一时恼火,而是多年以来一直生活在美丽高贵又幸福的韩国夫人的阴影之中。这种噬骨的憎恨,就像用自己的身体在熬炼毒药一样。毒死了别人,也毒死了自己。
她想起圣经里使徒保罗论到人的肉身如何臣服在罪之下,不断地犯罪,保罗曾呼求上帝,救他“脱离这取死的身体”。皇后所谓的冥冥,不就是罪吗?她蓦地有一点点同情皇后——这人,莫不是真的以母亲自居,竟和她谈起心事来?
“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皇后冷笑道,“别人看我是风光无限,但皇上看我,大概就是一个赝品,一个似乎有点儿像韩国夫人的赝品!你知道么?朝阳公主长得跟她母亲好像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一样。如果不是我促成朝阳去樾国和亲,恐怕皇上自己还想娶她为妃呢!这成何体统!还有素云……”
她说道这里,忽然打住了,因为外面宫女瑞香道:“娘娘,曹太医他们已经来了。”
“请进来!”皇后坐直了身体,同时伸手理了理鬓发。她的手抚过面颊,仿佛突然戴上了面具似的,喜怒哀乐统统消失,恢复了往日威仪之态。
瑞香推开了门,外面四个人鱼贯而入。符雅认得其中御药房医士曹思源以及禁军副统领裴翌,另外两个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一个是孙静显的道僮,一个是乾清宫的太监。她心中不禁奇怪:这么晚了,皇后叫他们来干什么?
“那个端木平还在给皇上瞧病么?”皇后问道。
“还在呢!”乾清宫的太监回答,“简直寸步不离,在乾清宫住下了。娘娘让他呆在宫里,奴才办事提心吊胆——能不能让他离开?”
“你要时时提心吊胆,瞻前顾后,事情才会办得稳妥!”皇后道,“他已经都进宫来了,赶他出去,岂不更要让人怀疑?曹大人,你那边如何?不会被端木平发现吧?”
“这个端木平究竟是什么来头,臣不大清楚。”曹思源道,“不过臣看皇上到了今日的地步已经是神仙也难救。要不要继续给皇上进药,其实都无关紧要,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不是无关紧要。”皇后道,“这叫夜长梦多。万一端木平真的是神医,医好了皇上,岂不前功尽弃?依我看,不能让皇上拖过芒种节。”
“是,是。”曹思源道,“臣想,最神不